| 鬼使 | East Of Eden。『08』



/ABO设定


 


《East Of Eden》

             

 

Vol.8

 

鬼怪端着用路易十六的盘子装着的贴心切成兔子状的苹果走进房间时,阴间使者正端正地坐在书桌前,低头专注地写着什么。这份专注让使者没有分出一点心思转头来看发出开门声的门口,金边的眼镜架在弧度恰到好处的鼻梁上,薄薄的镜片反射着台灯的清光。

 

鬼怪无声地叹了口气,缓步走到书桌旁把盘子放在桌上空闲的角落里,使者还是没什么反应,他也没说话,只是自顾自拿起一块苹果递到使者的嘴边,使者微微偏头不去理会,料到对方是这个反应的鬼怪只好悻悻地自己吃了下去。

 

新鲜多汁,酸甜可口,明明就是使者最喜欢的口味。

 

然而使者就像是刻意忽视这个无比醒目的存在似的,手上的动作从未停止过,头也渐渐越埋越低,直到把鬼怪完全剔除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这回鬼怪连叹气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了,使者的字很好看,刚正有力,那笔直的毛笔被使者用骨骼分明的手指制住,游走在纸张上的动作就像是一场展览。然而那纸上的内容就不是那么受人待见了。

 

使者在记录那场前世记忆中出现过的场景。

 

从进门看见使者伏在书桌前的时候鬼怪就猜到了对方在做些什么,根本不用去看纸张上那些“幼王伏趴在犁墙上”“幼王突然出现在宫殿门口”之类的字眼。

 

他是不知道使者都看到了些什么,毕竟他也并不是很清楚他的傻妹妹前世的时候和那个愚蠢的王都做了些什么,他对于王黎的记忆也不过寥寥几次,最深刻的一次不过那人用淡漠的视线对自己赐死的时候。

 

使者此时也记录到这一幕了,鬼怪思绪飘忽视线游离,回过神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使者在纸张上写下“正面迎接向着幼王走去的金信,接着一支利箭刺入胸口”这样的字眼。

 

鬼怪一把握住使者的手,突如其来的震动在洁白的宣纸上划拉下一道刺眼的黑痕。

 

“别写了。”鬼怪忽地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是有些哑,“你想知道什么,我来告诉你。”

 

使者终于抬起头对上了鬼怪的视线,那张一直以来不会压抑任何情绪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这样复杂的表情,竟是让使者分不清对方究竟是在悲伤,怨怒,还是畏惧。

 

于是他摇了摇头,想要挣开鬼怪的钳制,几次挣扎无果后,他才叹息着开口:“我已经没什么想要知道的了,至少我在Sunny小姐的前世记忆中看到的王黎,不过是个懦弱的蠢货而已,再知道更多也无用,只是徒增悲伤。”

 

“并不是!”鬼怪莫名大叫起来,他突然转而用两只手去握住使者的手,握地很紧很紧,也许就差十指相扣,“你得看看我眼中的王黎!”

 

使者蹙起眉,他们之间早就不是第一次这样亲密接触了,他能感觉到鬼怪的手有些颤抖,那人高于常人的体温覆盖在自己冰凉的手上,但是和以前一样,除了温暖,他什么也感受不到看不到。

 

他又尝试着去挣脱鬼怪的手,不料对方这次抓得更紧了,眼睛中还透出了别样的坚定。使者觉得好笑,他又不是自暴自弃了,为什么鬼怪表现得跟自己像是一个知道真相后要轻生的人一样,虽然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在紧张些什么啊。”于是使者问出了口,这也确实是他想问的问题。

 

鬼怪却愣了愣:“你……你不会像上次一样跑了吗?”

 

使者耷下肩膀,觉得又可气又好笑:“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啊。”

 

这回轮到鬼怪犹豫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使者则像是看透了一般替鬼怪说了出来:“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我是王黎,在知道真相后,就不会和你在一起了。”

 

这也确实是鬼怪所担忧的,他看着使者波澜不惊的面容,有些呆呆地点了点头。

 

使者放下了毛笔,转了个身子正面面向鬼怪,好让两者之间的对话显得更自然一些。“那你就说说吧,”使者朝着鬼怪扬了扬下巴,“你眼中的王黎是什么样子的。”

 

鬼怪眨了眨眼睛,忽地反应过来这是他刚才下意识中为了阻止使者的低沉而说出的话,现在这么一想,就算是使者看到了自己九百多年前的记忆,在自己的视角中,王黎也不过是一个被佞臣操控的傀儡而已,没有自己的主见,不敢做出任何由自己的判断而做出的决定,即使长大后知道朴中元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没有任何勇气反抗。

 

鬼怪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候的自己直到死亡之前,都在为王黎的不争气和怯懦而感到心痛。

 

书房的那次单方面的会面是他一个人的秘密,那是他对王黎改观的诱因,而那次会面埋下的种子在他死亡的那一刻萌出细芽。濒死之际他似乎看到王黎停下脚步来看他,那个时候他没能控制住自己的信息素,他不知道王黎究竟是不是因此而回头,但是就在那一瞬间他感到了心脏停止跳动前最后一丝的颤抖。

 

成为鬼怪重生之后他一直记得这事,但是王黎也终究是死去了,他虚无的怒火再也找不到目标的主人。

 

那究竟是不是Alpha与Omega之间相互吸引的标志,他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在他再一次闻到属于王黎身上的那股檀香味的时候,在他意识到这股味道如同血脉般留存在这个阴间使者身上的时候,他感到愤怒,感到悲伤,却也感到怀念。

 

沉思这项行为并不适合鬼怪,在看见鬼怪避开了视线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时候,使者就已经猜到了在鬼怪的记忆中王黎也不是一个那么可堪入目的人。

 

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想要了解关于王黎的一切使者已经有些不清楚的,从他开始猜测自己就是王黎时他就觉得自己的生活陷入了一片混乱,他开始不明白他到底是因为这层性别而依赖于鬼怪,还是三百年不知道情为何物的自己终于开了窍。

 

使者突然甩开了鬼怪的手——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的鬼怪就这样轻易的被甩开了——然后在鬼怪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开口:“我不会随便就逃了的,但是我有些事情要去做。”

 

他们一大清早在Sunny的店里碰面后鬼怪就不由分说把使者带回了家,使者倒也是不反抗,只不过一回到家就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对鬼怪的任何行为都表示置之不理。

 

此时已经接近中午了,使者也拖欠了不少工作,赶回亡者茶屋时后辈对自己徒增的工作量叫苦不迭,使者道着歉接过剩下的名簿,随便翻了翻后,又突然在一张名簿上看见了池恩倬的名字。

 

使者眼神一动,看出了使者的不对劲的后辈主动解释道:“这是今天早上新送来的名簿,也真是奇怪,这种不是统一分发的名簿还真是没见过。”

 

“因为这张名簿是属于其他遗落者的啊。”使者解释道后特地把那张名簿放进了自己西服贴身的口袋,又整理好余下的名簿,正打算交班离开。

 

“其他遗落者啊……”后辈这时突然把话题继续了下去,“前辈你还真是不走运,才上任三百年就遇见两个其他遗落者,您不是说之前也遇到一个奇怪的亡灵吗。”

 

这话突然勾起了使者尘封许久的记忆,他极少去回忆些什么,但是在含糊地应了两声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想起了什么很特别的东西。

 

曾经见到过的那张属于那个奇怪的其他遗落者的脸,现在突然回想起来竟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好像和曾看见过的谁的脸是一样的。

 

但是后辈这个时候却不再多说什么了,恭敬地打完招呼后就离开了,这也拉回了使者的思绪,他再次确认了一下名簿的时间,发现最后一班工作的时间是在下午四点二十的时候,立马决定下了班之后再去一次Sunny的炸鸡店。

 

他这次并不是去找Sunny问东问西的,Sunny现在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肯定不会相信前世今生一说,他也没有打算把Sunny带入一场非日常的生活中,但是他总觉得能在Sunny的身边找到些什么,找到那些能够让自己确认一切的东西。曾经听说别的地区的金差使回忆起了自己前世的妻子,王黎与金善也曾是名义上的夫妻,如果说真的有一个人能够让他了解属于王黎的历史,那个人是金善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这天下午的工作是难得一见的高效率,但是如果亡者茶屋有服务评分的话,今天下午一定满是差评,因为使者几乎是连推带赶地把那些亡灵送出茶室的。

 

送走最后一位亡者后使者二话不说就赶去了繁华市中心的炸鸡店,中途用了几次瞬移的能力,最后在炸鸡店的对面停了下来。

 

下午四点多还是烈日高照的时候,玻璃窗中透露出了Sunny认真工作的模样,和她平日里沟通时霸气凌人的姿态很是不同。使者刚想咧开嘴为自己的想法笑笑,就突然看见了站在炸鸡店内较侧面的玻璃窗前的一个奇怪的身影。

 

那个身影穿着十分奇怪,古旧的沾满了血迹尘土的袍服已经是破烂的模样,似乎一轻轻一扯就能碎裂,过路的行人看到这个人一定会感到十分古怪,但是使者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个什么人。

 

瞬移到那人面前时他看见了对方眼里的惊讶,但是他没有给对方反映的时间就狠狠地掐住了对方的脖子,利用两人均不是活人的身份把对方直接穿透玻璃压制到了墙上。

 

“其他遗落者。”使者用淡漠的语气开口的同时却不由自主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我们很面熟啊。”

 

这确实是再面熟不过了。

 

使者突然就意识到那回忆之中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他手上无意识释放的愤怒也是因为如此,这张脸既是让他忙活了几百年的那个其他遗落者的脸,更是在金善的前世中出现在王黎身边的那张丑恶阴险的嘴脸。

 

朴中元。

 

用这个名字来称呼也许会更合适。

 

一身落魄身上也没几块好肉的朴中元在这样的境地之下居然笑了出来,他也许早就是没有呼吸了,在使者这样掐着他脖子的同时,他居然还能自然地发出声音。但是除了尖锐地笑之外,朴中元却是什么反应也没有,没有挑衅没有反击,只有眼神里满是轻蔑和兴奋。

 

“我知道你是谁,你也不会想我叫出你的名字的。”这幅笑意让使者觉得浑身不舒服,但他也只能忍者胸口的反胃感和对方对峙着,“你站在这家店门口是想做什么,你想要为害这家店的老板吗。”

 

他确实不能明白朴中元的用意,安安分分地躲了自己百年,却在这个时候自己送上门来,要说对方没有什么阴谋诡计,怕是连什么都不懂的柳德华都不会相信。

 

这个时候朴中元终于停下了笑声开始说话:“你说你知道我是谁,那你可知道自己是谁。”这问题问的尖锐,朴中元的声音也是呕哑难听,只让使者觉得更加恶心难受。

 

在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下,他甚至能闻到厉鬼身上特有的腐臭味。

 

“休想暗示我什么,就算是为了寻求真相,我也不会找上你。”

 

使者其实很清楚,对面的这只厉鬼马上就能分辨出自己是不是王黎,对方在人间游荡过九百年不死,保留着所有的记忆,拥有着普通的亡灵不能拥有的能力,但是他再想知道答案,也决意不会从这个家伙身上去探求。

 

而朴中元只是不甚在意地继续露出他那令人作呕的笑容,连带着那恼人的紫色舌头一起:“你只是不敢罢了。”

 

“那你就错了。”这话不假,使者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敢的,毕竟最恐惧的那段时间已经过了,“而且我想,比起我,我相信金信更想知道你的存在。”

 

这么说着的时候使者开始想象自己抓着朴中元带到鬼怪面前的场景,估计那是一场很血腥的场面,但是在那之后他们避而不谈的前世问题又会被不可避免的提出来,使者开始想自己最终应该怎么跟鬼怪解释,却没注意到朴中元一瞬间变得阴冷的表情。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使者就觉得自己手上一松,回过神来的时候朴中元已经不在他的面前了,使者转过身,就看见朴中元甩着自己宽大的衣袖满脸含笑地站在自己身侧大约五米左右距离的位置。

 

使者没能抑制住自己震惊的表情,他从未想到朴中元的亡灵居然能脱离阴间使者的控制。

 

“你……”

 

“你永远都在握着卑贱的东西。”朴中元打断了他的话,“将来你会知道的,不论是你曾经的还是现在的选择,都是多么的愚蠢。”

 

朴中元忽地抽了抽鼻子:“因为你还是选择了这可悲的道路,区区一个Omega,你真的以为你能奈我何吗,只要我想,我随时都能让你在我面前无法动弹,就像是我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那些曾经阻止了你前进的卑贱的人,在此生,我也不会让他们活着。”

 

朴中元在说完这句话后就消失了,使者没能追上去,不如说,他是不知道此刻该做些什么。他不知道朴中元是怎么判断出他Omega的身份的,他并没有暴露自己的信息素,除非对方知晓自己的前世。而这个可能性已经基本上被证实了,从朴中元为数不多的话语中他已经很确信自己就是曾经的王黎,只不过知道了又能怎样,他做不了任何事情。

 

使者从衣服口袋了拿出了那张属于池恩倬的名簿,显示时间是五天后,死因是心脏麻痹。

 

这是恶灵杀人致死最常见的方法。

 

使者心一下凉了半截,他终于知道朴中元为何要在现在出现了,一切的人物因素都到齐了,朴中元要做的事情只会比九百年前更过分而不会降低。

 

他也顾不上炸鸡店内还什么都不知情的愉快地哼着小曲的Sunny,再一次回到了亡者茶屋,他开始写那份迟到了三百年的其他遗落者的报告,希望能够借助地狱组的能力挽回这场不可预估的局面。

 

他写得很快,拿笔的手在颤抖,字迹都有些潦草了。使者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从朴中元口中听出的事实,比他在鬼怪的猜测之下听到的更为令他动容。

 

一份文书很快就写完,他也顾不上明天由专门负责转达的后辈去提交,决定现在自己去走一趟,但是他前脚刚跨出茶屋,后脚就听见茶屋里的风铃传来了动静,使者急急忙忙赶回茶屋,他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怎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竟是自从任命自己为金差使后十几年都没有出现过的地狱部监察官。

 

这其实为他省事不少,使者正打算将其他遗落者的事情告知两位监察官,就听见其中一位用着不清不冷不高不低却毫无感情的声音开了口:

 

“城北洞金差使,你在行使差使任务时,滥用差使能力的事实已经被确认。”

 

“此次前来,便是代表地狱组为你的行为降下惩罚。”

 

 

 

 

今晚的鬼怪格外没有耐心,不过是七点出头,夜幕刚刚降临的时间,电视剧还有半个小时就开播的时间,他却觉得无法再多等一秒。

 

安抚用的自己亲手做的蔬菜沙拉好好地摆在餐桌上,鬼怪还特地去学习了用使者最爱喝的酸奶调制出的一杯饮品,他相信不论是什么事情他和使者都可以完满地度过去,却不料这个早上满口答应着不会逃的家伙当晚就再一次没有按时回家。

 

穿上外套之后鬼怪就跑出了家,亡者茶屋没有,恩倬的学校没有,这回就连Sunny的炸鸡店也没有——鬼怪冲进店里问金宇彬在哪里时,还被女老板投以了恶狠狠的鄙视的眼神。

 

上一次使者一夜未归的记忆印在鬼怪的脑子里,他生怕使者这次又想不看随便跑到哪个地方去过夜,这种要下雪的日子,外面得是多冷啊。

 

这么想着找着的时候鬼怪开始后悔起自己怎么没有多带一件衣服出来,使者那古板又俗套的西装可抵御不了首尔夜晚的严寒。

 

走着走着他又开始想使者和王黎的因缘问题,他觉得自己从始至终喜欢的就是这个口是心非却又可爱的不行的阴间使者,他因为信息素的味道而和王黎结缘,但最终真正走进他的心中的,被他用虎牙咬破腺体进行标记了的,是这个阴间使者。

 

鬼怪一路上想得太多太多,以至于当一张他做梦都恨不得挥剑砍死的脸就这样出现他的面前时,他竟是真的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忽地顿住脚步,神情紧张复杂地盯着面前那个还保留着临死前的姿态的身影,那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厉鬼的气息让他永远渐渐反应过来面前的这个家伙是真实存在的,但是朴中元突然而然的出现,让鬼怪除了感觉到溢到脑浆里的愤怒外,竟还有些不知所措。

 

他有不好的预感,使者这个时候还没有回家,也许是和朴中元的出现有关。

 

鬼怪只是站住而没有任何动作的反应像是让朴中元很是满意,他又发出几声刺耳的笑声,然后向鬼怪缓缓地抬起来僵直的手:“看来你现在心中最关注的对象并不是我。”朴中元用他那恶心的紫色舌头扫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这个本应九百多年前就被你杀死的我。”

 

鬼怪蹙起眉:“这个世界上的厉鬼我见得多了,你既然躲了我九百年,为何敢在这个时候出现,即使是九百年后再见你,我也还是会把你杀得毫无情面。”

 

他在刻意地往偏离使者的方向上扯开话题,然而对方从来不会如他的愿,九百年前是这样,九百年后仍然是这样。

 

“现在你真的顾得上杀我吗,你要杀我难道是为了你那可笑的同居人吗,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朴中元三寸不烂之舌金信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到了,但是即使到了现在他也同样会被这条舌头所构成的话语影响所有的心神。

 

“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还没有这个能耐能对一位阴间使者做什么,不如说你想对他做什么,在你明明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

 

鬼怪的表情忽地就冷冽下来:“这不关你的事。”

 

朴中元不为所动:“黎的事向来是我的事,九百年前是,现在也仍是,他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朴中元的脸上莫名露出一股凶狠,“但是你,你和那金氏的贱女人,在九百年前就毁了向来只听我的话的黎,现在居然还要用性别的不可抗力来要挟他,金信,你也不过如此。”

 

“你不配叫他的名字。”

 

金信这莫名其妙的一句回答让朴中元一愣。

 

“九百多年前黎过的是怎样的日子我已经很清楚了,今世我不会伤害他,也更不会再让你伤害到他一根毫毛。”

 

语落,鬼怪右手一挥,凌空抓住了突然出现在空中的水之剑,就像是将军征战沙场一样,矫健的身手,灵活的姿势,一个健步金信就冲上前,让朴中元无法回避地直直正面被砍了一刀。一刀下去之后鬼怪睁大了眼睛,朴中元则把那丑恶的笑容拉得更大。

 

“区区一把水之剑,如何能伤到我九百年执念化作的躯体。”让金信不可置信的,是朴中元没有任何伤痕的身体,“金信,你曾经没能守住的东西,这一世也不可能守住。”

 

鬼怪气急,愤怒和暴躁一起涌上心头,他二话不说提着剑又是朝着朴中元刺去,但是这次朴中元则直接消失了,情绪不稳的鬼怪在回过神来之后已经不能追踪到朴中元的去向了。

 

没有更多的时间让他多想了,鬼怪收起剑就再次踏上街道到处寻找使者的身影,他总觉得自己临时标记了使者之后自己与使者间总有些忽暗忽明的感应,之前他没能感受到任何,但是在重新踏上自己老宅附近的街道时,他却突然觉得自己的内心感情有些波动。

 

他顿时就明白了,这不是自己的感情,这是使者的。

 

鬼怪直接瞬移到家,没开大门没走玄关,被灯晃了下眼睛的后一秒他就看见了抱着一个抱枕穿着睡衣蜷坐在沙发一角的使者。连鞋也来不及换,鬼怪直接大步上前附身抱住了使者,他的身上还沾有首尔夜晚的寒气,但是此时他也顾不上了,他只想真实地感受面前的这个男人的存在。

 

使者难得安静地任他抱着,既不推开他也不挣扎,甚至于是一语不发。

 

不知道拥抱了多久鬼怪才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直起身子,使者顺势把抱枕抱得更紧了,头架在自己的膝盖上,此时电视机没打开,也不知道使者到底把视线投到了哪里。

 

这幅姿态明显就是遇到过朴中元了,但是这幅姿态更像是除了遇见朴中元还遇到了别的什么事,上下打量一番确认使者没有受伤之后,鬼怪尽力柔声开口:“怎么了。”

 

“……”使者默默地抬起头,“我就是王黎。”

 

鬼怪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使者回到家的时候鬼怪正好因为一分钟都等不下去而离开了家,他们俩在空气中交错,却谁也没有注意到对方。只有使者知道那一瞬间他是有多么想见到鬼怪的脸,但是他跑遍了房子的每个角落都没能找到鬼怪的身影,最后直到他因为自己的哽咽而呼吸不畅,才终于能够调整自己的心情。

 

然后他就一直坐在沙发上等待鬼怪回来,这不是一个难熬的时间,使者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了,全程满脑子充斥着的甚至都是“我该想些什么”“我该做什么”这样的问题。

 

直到他感觉到有人抱住了自己,是温热的体温,有近在咫尺的熟悉的味道,他才突然有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冒出来:曾经作为王黎的自己,何时得到过将军这样的拥抱吗?

 

答案是一次都没有。

 

使者终于得偿所愿地知晓了关于王黎的一切,即使他早就做好了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的心理准备,他也无法回避那种蔓延至全身的无力的沉重感。

 

“我就是王黎。”使者又说了一遍,这一次他终于有勇气抬头去直视鬼怪的眼睛了,“是我,把剑赐予你。是我,亲口把你杀了。”

 

其实很好笑,这是一段已经被颠三倒四讲过好几遍的结论,但是此时此刻被使者用这种语气这幅表情说出口,竟是让鬼怪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啊,你就是王黎。”但是那又怎样。后面那句话鬼怪说不出口,他只能机械性地配合着使者的话语,告诉他你就是王黎,你就是我千年的愤怒的王黎,你就是在我生的最后一秒给予了我执念的王黎。

 

他不知道使者是怎么恢复记忆的,他也不想知道了。在他死亡之后王黎还有很长一段人生,那段人生王黎都经历了些什么,他突然也不想知道了。

 

他们本来应该还有很多话要说,互相哭骂着对方,互相指责着神明,怨怒命运的玩弄,讽刺生命的不公,但是最后鬼怪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他先是低下头在使者不清明的视线中找到了对方的嘴凑了上去,用舌头描绘了一圈对方的唇形后就离开,那个时候他终于看到了使者眼睛里闪动出的微光。

 

然后他又一次把使者拽进自己的怀里,力道之大,让鬼怪有一种要把对方揉进自己身体里的错觉。

 

——啊,你就是王黎

 

你就是王黎。

 

“你就是那个我用自己毕生的性命来守护的王黎。”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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