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快新快 | 夜无旁及。



/快新快无差

/宿敌(以上?)向


/M23衍生(我终于可以写没有一堆乱七八糟私设的M23衍生了)

/但还是有一定自我妄想


/因为在准备考研所以日常压力太大了qwq都过了一个星期了才憋出一篇文来qwq太难过了qwq





 

《夜无旁及》

  


 

 

 

——以世间所有的深夜,为敌,复为友

 

 

 

 

-

 

理性如果在太阳下结晶,就会如世人期盼那样放射出正义的光明,可理性往往根植于峭壁,在阴暗的时光缝隙里败出残破的花,一步不慎就是悬崖。

 

选择太多,终点太少,得偿或者不甘都是如此,就像所有那些无从认识的人们、无缘经历的生活、无法体验的生命,遍布各地。

 

执念仿佛就是顺应此而诞生。

 

 

 

毛利小五郎正带着醉意接听来自新加坡的警视电话,对方说一句他就像是没听清楚似的又要大着舌头重复一遍,一通听着就令人尴尬的交流下来却也零零散散地涵盖了大致的内容,里昂·劳在详述作案过程中又交代了些什么琐事,无关他那自我意识过剩的妄想,只是出于某种人道主义需要麻烦毛利侦探代劳向日本警方传达。

 

江户川在听见「怪盗基德」四个字的瞬间便停下了意欲外出的脚步,随着那聒噪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转述着一切,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不久前的某一夜,他就与那对话中的主人公一同于百尺高空见证了异国令人赞叹的究极夜景。

 

无数细节在当时可能只是本能鄙夷又依旧沉浸在不悦的心境中而被他故意忽视,如今却像是久逢甘露般在贫瘠的土地上争先恐后地发出芽来。

 

他知道怪盗在楼顶接走自己的时候袖子和衣领都是湿的,却只当对方是在还要借助自己力量的狼狈逃脱过程中打破了水管或者跌进了喷泉。在入宿的酒店洗着热水澡的时候听见外面的怪盗似乎是在不住地打喷嚏,便是打算随后好好嘲讽一下对方活该穿得这么单薄还要在气温低的高空飞来飞去,不料出去后怪盗竟然已经蜷缩进了被子里,像是已然熟睡,依旧挂着那张属于工藤新一的脸,怎么看怎么别扭,他费了很大劲才按捺下就这样当场撕去对方伪装的冲动,却忍不住凑到近处上下打量,在昏暗的灯光之下,怪盗侧颈的动脉竟在皮肤下隐隐有些发青,他虽产生了一时的疑问,最后还是尽数湮灭在怪盗半夜三更不安分的睡品之中。

 

此刻再回忆起来,一切都变得那么显而易见。

 

那是溺过水的痕迹。

 

 

江户川一拳砸在了墙上,发出一道巨大的闷响,毛利被吓得猛地坐直身子,也不知是清醒几分还是酒意更甚,竟只愣愣地看向门口那个浑身散发着肃穆气息的小孩,半晌说不出什么应景的话。

 

江户川在这一刻突然很想见见那个怪盗,想要揪着对方的领子质问他你是不是蠢的,究竟是他们这些侦探对他太仁慈了,还是日本的警方把他惯出毛病来了,不是无所不能的大盗吗,不是上天入地的神偷吗,竟然连电击枪这种不入流的手段都防备不住,说出去简直都是丢日本罪犯的脸。

 

如果那个时候里昂摘下单片眼镜拍了照,如果那个时候他没能在被淹没之前醒来……

 

江户川没再想下去。

 

他知道自己真正生气的是对方居然对这件事情只字不提,还一脸云淡风轻的用那浸透了水的身子吹着寒风带着他在天上看风景。但他没再继续想下去更是因为知道,自己从来就不是有资格去聆听的身份或者立场。

 

如同之后的那个夜晚里他站在楼顶的阴影里看了很久,看着那个分明只是少年模样的单薄背影独自坐在月光下舔舐伤口,怪盗龇牙咧嘴的呻吟顺着风分毫不差地传入他的耳中,一句「你竟然也知道痛」最后还是烂在了肚子里。他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朝怪盗走去,而怪盗许是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不是为了趁人之危一睹对方真容,他只是单纯地想要为因手臂受伤连撕扯纱布都要用上嘴的怪盗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而也许是出自高傲的自尊或惯性的戒备,怪盗显然是选择拒绝这份好意,又或者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接近过,在连他的解释甚至都不愿意听一听之前。

 

 

那本该是一场得偿所愿的出游,就算被迫要帮怪盗解决点小麻烦也可以说是无伤大雅。可理想很完满,过程和结局都是惨不忍睹,如果发生在日本,可能一代名怪盗就要因此声销名陨,但这份犹如跌落神坛的狼狈最终也只被他一人见过,他却未有一刻为此感到丝毫舒心。

 

 

 

江户川突然就没了出行的兴致,连面对着毛利兰一脸关切的表情也不行。他们刚从新加坡回来三天,耐不住性子修养的铃木大小姐和始终心有不甘的三个小家伙都在默契蹿腾着一趟全新的出游,园子更是在京极先生未跟随回国后光明正大地遗憾于没能亲眼见到怪盗基德一面,怪盗基德,现在光是无端听到这个名字,他的心中就是一阵翻天覆地的动摇。

 

毛利兰像是早就看出了他这段时间的心不在焉,甚至没少为他时不时走神的状态而担忧,便是答应了这一请求,只道麻烦他关照一下父亲,回来的时候也一定会带点纪念品。

 

柯南目送着车子驶远再回到事务所时,毛利小五郎已经趴在办公桌上呼呼大睡了,显然事务所今日不再营业,他便走过去拉下窗帘,把散落一桌的啤酒罐轻轻丢进垃圾桶里,再把小兰出门前准备好的饭食分出属于毛利小五郎的一份放在微波炉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却也没有像对小兰承诺的那样在家中好好休息,后脚就穿戴好手表眼镜球鞋独自出了家门。

 

 

 

 

-

 

单纯的散步可以没有目的地,可是人活在世上好像总是要为了点什么而执着,哪怕只是为了翻越一座挡路的山,哪怕只是为了奔赴某个不可能实现的相遇。江户川也不想如此轻易地承认在名为执念的情感尽头的确存在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可满地都是月亮抛下的白银,把泛起的海啸和潮汐都映得满目清明。

 

——他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无数高大的身影从他身边经过,半抬的镜片反射着从林立高楼之间迸发的日光,却映不出任何一个藏匿在记忆深处的满后脑都是躁乱的模样,街道上几辆警车疾驰而过,警铃伴着路边的广告声惹人心烦,与低犯罪率的新加坡不同,这在日本算是常态,所以某个人能在那以警备程度闻名的国度顺利逃避追捕也真算得上是奇迹之一。

 

答案显然是不知道,又或者是不想知道,江户川无奈地吐出一口气,终于是选择停下盲目前行的脚步,转而走进了一旁的咖啡店。

 

店内的空调温度似乎有些低了,以至于他在迈进店门的时候好似一瞬间感受到了什么,肾上腺素本能性的涌上大脑,心脏在胸膛中鼓动成异样的频率,最终却全都被归结于随即打了个冷颤的生理反应。

 

他在店内离公共空调最远也是最清冷的一个角落坐下,一手撑着头看向旁边窗外的街道,另一只手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点着木质桌面,节奏零落不成章法,而落地窗外阳光清透,行人也来去匆匆,对面商店的显示屏上正放着新闻,虽然听不见声音,却也大概能够猜到是一些财经相关,不是他目前感兴趣的范畴。

 

被擦得很干净的玻璃映着他恹恹的神色,这幅一派生机的画面并不能让他提起什么精神。

 

直到一个声音打破了这虚伪的安宁。

 

 

“您要的美式冰咖啡。”

 

 

指甲瞬间在桌面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

 

 

 

 

-

 

在看见来人是谁之前江户川先看见了那用堪称优雅的动作将一个白色瓷杯放在自己面前的修长手指,过了好一会才从将近断片的大脑里筛选出方才那仿佛从云层之上飘来的熟悉声线,语气却是自己最熟悉的声线主人几乎发不出的不乏绅士的轻浅。

 

记忆中只有一个人会用这样熟悉到发指的声音和这样悄藏着玩味的语气对自己说话,虽然完全远离了冷气口,彼时走进店门的战栗感却再次瞬间席卷着每一寸皮肤和神经而上。

 

江户川只微微张了张嘴,下一秒就因对方在自己正对面落座随后将食指抵在唇心的举动而噤了声。

 

而看着他怔愣的表情,来人终于是好整以暇地露出一个愉悦般的笑容,然后伸出那一根手指越过不薄不厚的空气来到他的眉间轻点一下:“名侦探,把咖啡当正餐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这个熟悉的称谓一出,就再也不需要任何证据来表明面前人的身份了。

 

 

怪盗基德就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衣,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完全遮挡住其下的相貌,并不是一副混在人群中会惹人注目的打扮。这却反而更像是某种精彩的魔术,比起瞬间移动或空中漫步,比起在新加坡醒来前的那个夜晚,第一次让名侦探感到措手不及,还记得萨士顿原则其三吗,决不能在表演开始之前告诉观众会发生什么,以登场的惊喜程度来说,怪盗基德第一次江户川面前成功了。

 

所以江户川更懊恼于自己居然在怪盗的面前如此失态,他的情绪向来很好懂,只一瞬间便与怪盗的气息发生碰撞,只是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生的事情,无声掀起的暗潮涌动,在微微嘈杂的店内环境中并未漾起什么波澜。

 

“你怎么——”

 

你怎么会在这。

 

江户川本来想这么问,可话到嘴边,却是突然问不出口了。

 

 

他不该在这种时候回顾起自己这几天无形的焦虑或者阴翳,偏偏毛利那通电话的内容不受控制地窜进脑海,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从怪盗唯一没有被帽檐的阴影遮挡住的微微上扬的嘴角转移到被黑衣包裹着看不出任何端倪的手臂,那个夜晚隔着单片眼镜映在对方眼中的万顷霓虹万家灯火争先恐后地尽数浮现出来,心情一瞬间便从惊异变得复杂。

 

恰时来送点单的侍应生也带来一点缓冲的时间,他把一杯温牛奶和一碟布丁放在两人之间,牛奶是江户川点的,虽然他原本是想点冰咖啡,但为了不招惹旁人不必要的疑惑还是装作小孩的模样点了普通的牛奶,而布丁显然就是对面的怪盗点的了,被新闻报道得天花乱坠的所谓迷倒万千女性的怪盗基德,口味竟是这般孩子气,这个发现倒是让江户川也微微意外。

 

然后他盯着自己面前的白色瓷杯,有什么事情后知后觉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习惯喝冰美式?”

 

他几乎脱口而出,下一秒却又立刻后悔了。

 

他意识到这个问题反而更加愚蠢。

 

而魔术师就像是天生能够看穿人心的存在,自诩为之一的怪盗基德也从来不例外。

 

他拿过原本属于江户川柯南的那杯牛奶,刚刚才打出来,表面的一层气泡都还浮着,于是他捏住银勺纤细的手柄,一圈一圈地在杯中搅动起来,直至那层浮沫完全消失,才不徐不慢地开口:“有什么事是怪盗基德不知道的吗。”

 

柯南哽了一下,不知怎的,本来早已看惯对方这幅装模作样的姿态,此刻却是久违的升起了某种无名之火,语气无意识带上了几分讥讽:“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

 

怪盗闻言竟是抬起了头,江户川也没想到他会突然看过来,对方那副面庞依旧被遮挡,只在帽檐下堪堪露出平时未佩戴单片眼镜的那一只眼睛,那本该皎洁的蓝色在阴影之下显得略微暗淡,大抵只有有心人才能窥望到其中流淌的眸光。

 

可过了好一会怪盗也未对名侦探的这番言论做出什么辩驳,就在江户川以为对方不会有回应的时候,怪盗却是把原本放在桌面正中间的那份布丁移到了男孩的面前。

 

“尝尝吗。”

 

江户川一瞬间有种被空气噎到的感觉。

 

“你看,基德,又一件你不知道的事情出现了。”他挑了挑眉,“我不爱吃甜的。”

 

他以为他能看见一些不一样的表情出现在怪盗基德的脸上,却没想到怪盗仍旧泰然自若:“我知道。”甚至在这么说完之后,又将那精致的甜点往名侦探的方向推了推,“所以,尝尝吗。”

 

 

今日的怪盗与往常相比,好似带着几分捉摸不透的陌生。不着白衣的模样虽然本就少见,但对方周身的气场也不似以往的孤高清冽,反而像是隐于雾中,缥缈而虚幻,他说话的声音相比以往也清沉不少,没了那总轻佻上翘的尾音,听起来竟与工藤新一的声线别无二致。

 

江户川不解怪盗的意图,甚至产生了某种显而易见的错觉,要不是他太了解怪盗基德,他简直就要以为对方是在讨好自己了……

 

思绪恍然愣住。

 

——他了解怪盗基德吗

 

在新加坡醒来发现绑架自己的人是对方就认定不会于自己有害,在命案被栽赃到对方身上却不等对方解释就认定真凶与其无关,这都可以归结为他了解怪盗基德,不过一个装模作样的小偷,任他能翻出什么花来。可现在答案突然没能那么轻易说出口了,只是因为一只鸽子的恩情就能替他保守秘密到如今,无法保证能安全降落却还是为了救他而从万丈高空跃下义无反顾,他想这一次费尽心力把他带到异国他乡肯定也是一样,但如果把自己的名誉寄托在他的身上是因为相信他,如果放任自己的颓态狼狈被他看见是因为相信他,如果都是因为相信他,为什么不能再多信一点点。

 

 

江户川无声地叹了口气,望着布丁表面那层焦糖反射着阳光的清影,依旧没有领情,只把自己往后靠在了柔软的沙发上:“是巧合吗。”

 

他在指这场相遇。

 

怪盗却是微微前倾身子,将双臂撑在桌面上,这个距离之下,那副面孔其实并未能被帽檐遮去多少,乍看之下线条和棱角都带着格外熟悉的影子。但江户川不敢妄做判断,因为怪盗基德就这样在他的面前露出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浸透在玻璃窗映下的清光之中,虎牙都尽露。

 

“你猜呢。”

 

那一瞬间竟只像是某个顽皮的少年。

 

江户川柯南没有猜,他跳下沙发转身就走,一丁点的留恋都没有留给身后那个不识好歹的怪盗。但他推门而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怪盗基德现在会是什么表情,估计从来都没有遇上过这种情况,会不会也一时手足无措。

 

然后他停在人行道的红绿灯前。

 

 

自己到底在跟什么赌气。

 

江户川不知道。

 

他只知道好像只要跟怪盗基德有关,一切事情就都会乱了套。

 

他放下了侦探的矜傲去跟一个罪犯合作,他破坏了侦探的原则去为一个罪犯开脱,他无可救药又万劫不复的意识到,他把侦探最谨慎的信任给予了一个罪犯,然后现在竟然在为那个罪犯没有等价回报而兀自烦恼。

 

 

身后传来一阵柔若清风的叹息。

 

“名侦探。”

 

马路对面的绿灯亮起,江户川柯南却没有动静。

 

然后怪盗的指尖从身后覆盖住他的视线,再放下时,一朵还沾着露水的白玫瑰就出现在他的面前,一同出现的却还有一双在阴影里却仍旧洇着光的蓝色瞳孔,那是比夜晚更要澄明几分,比深海更要清澈几分,比撕裂破晓的黎明,都要来得更为鲜活生动的徜徉。

 

而江户川在这一刻仿佛是被露珠上的反光耀花了眼,竟是恍如忘记了面前之人的身份,轻而易举地溺进蛊惑之中。

 

黑羽快斗说:

 

“魔术师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巧合。”

 

 

 

 

-

 

名侦探在生气,显而易见的,更是逃不过魔术师的眼睛。

 

但黑羽快斗意识到,这个时候男孩周身的低气压较新加坡那时比却又不尽相同。

 

新加坡那会儿名侦探会生气太好理解了,毕竟绑架、诱拐、诈欺、威胁,什么难听的罪名放在他对江户川柯南所做的事情上多多少少都沾了点边,总有那么一条八成是逆着名侦探的底线而来,不如说,对方最后能够平静地接受这一切他就该偷着笑了。而小侦探不戴眼镜的时候那双湛蓝的眼里几乎藏不住任何情绪,是喜是怒是欢是忧更是在那张稚嫩的面庞上一览无余,这个世界上或许仅这一人,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还愿意心平气和地帮自己追查案件,即使那不过也只是出于侦探面对真相的理性和尊严所趋。

 

此刻他望着始终不愿意与自己并排的男孩的背影,看过很多次的发旋被阳光浸成金丝,恍惚觉得名侦探生气的原因好像只是因为自己出现了。

 

 

魔术是骗人的,所以魔术师就像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光明正大欺骗的存在,他们的话语既是真实也是虚伪,平衡地把握在那摇摇欲坠的断桥之上。

 

黑羽快斗不想对江户川柯南说谎,但他发誓他察觉到如果不那么说,自己下一秒一定就只存在于名侦探的黑名单上了。

 

——是巧合吗

 

一半一半吧。

 

他的确在找机会去见一见对方,却并不是现在,毕竟如果是他来策划这场相遇,一定不会选择这么草率的方式,而实际上只是他单方面地还没有做好见面的心理准备,于是江户川柯南就歪打正着第一次抢先了怪盗基德一步——不是他说,名侦探是什么毛病,散个步怎么还能散到大老远的江古田来。

 

可名侦探好像已经认定一切都是自己蓄意为之,从开端到售后。

 

所以他自顾走在前面,把千载难逢一次在日常现实里遇见的怪盗基德甩在身后,没点咄咄逼人的试探,也没点追根究底的盘问,只没给什么好脸色看,却好像也完全不担心怪盗会就此消失。

 

黑羽快斗看向被对方刻意无视却好好地揣在口袋里只露出花瓣的那朵白玫瑰,默不作声地踩着对方的脚印跟了上去。

 

 

 

 

-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开始发生的?

 

江户川柯南瞥向走在自己身后仅一步之遥的黑衣少年,身高的差距让他不得已必须上挑视线,看得久了,生理和心理都渐渐泛起一股无解的酸涩。无论给他设想多少次,他都不会想到自己也会有无关案件,只是单纯心平气和的与怪盗基德一起在街道上散步的一天。啊,不对,刚刚那句话里有两处值得辩驳,自己并不是心平气和,怪盗基德也从来都是他的世界里最大的谜。

 

或许是他的视线有些露骨了,又或许是他小瞧了一名魔术师的敏锐,对方显然是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不太自然地抬手把帽檐又往下拉低几分。

 

这个动作终于是让江户川产生些许这人的确就是怪盗基德的真实感,也懒得再假装,干干脆脆地白了他一眼:“藏什么,扮成工藤新一不就行了。”

 

黑羽快斗听出名侦探略带讽意的语气,不觉有些好笑,却只轻咳一声:“在这个国家用工藤新一的身份,你会感到困扰的吧。”

 

江户川脚步一顿,黑羽快斗没料想到,就这样一步迈到了男孩的身边。

 

距离一瞬间拉近,指尖残留的花香仍在肆溢。

 

而柯南终于愿意侧仰起头看向怪盗,依旧只能看见对方未被帽檐阴影遮挡的下半张脸,嘴角还带着未来得及收回的弧度。这个人的贴心总是出现在某些格外恼人的时机上,之前那样轰动全球的事件传播度可想而知,意外的是工藤新一的名字并未出现在任何国际报道中,国内且不论,并不知道那位高中生侦探实为何人的新加坡当地警方也不曾透露任何风声,这显然只能是因为怪盗基德。

 

怪盗基德。

 

这个名字犁着一颗已毁星座最后的土。

 

这本该是让自己这几天来心烦意乱的罪魁祸首,但是他站在怪盗的身形投下的阴影之中,不觉得内心有任何一刻比此刻来得更加平静。

 

 

“你有什么要说的,就现在说吧。”

 

江户川抄着口袋后退一步,回归到他们每一次在屋顶、在天台、在月光下对峙时的距离。回归到一如那个心照不宣的夜晚,怪盗基德所选择的距离。

 

他低声开口,给自己的无理安上心安理得的理由。

 

 

可黑羽快斗从一开始就知道,有什么话要说的分明是这个小侦探,甚至早在新加坡的时候,他就知道江户川柯南那始终在自己背后目不转睛的视线里有着些什么。

 

但他只是笑笑:“不能只是为了跟你散散步吗。”

 

这个回答就如同不久前在咖啡店里的那个「你猜」一样,一瞬间就点燃了江户川今天不知打哪来的火气。

 

黑羽快斗只好选择败下阵来:“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至少得当面认真的跟你道个谢。”

 

江户川挑眉:“当面?”

 

他视线上扬,不言而喻地指向那遮挡住面容的帽子。

 

“……别钻牛角尖,名侦探。”

 

柯南不置可否:“只是这样?”

 

“你觉得还要有什么。”

 

还有——

 

他又把视线垂了下来,没有接话。

 

可是黑羽快斗有话要说:“你啊,就不能抱有点普通人的幻想吗。”

 

他回到了最初的那句玩笑。

 

言外之意,怪盗基德也不是永远只会出现在舞台之上的。

 

柯南在口袋里不自主地攥紧双手:“侦探不需要幻想,只需要真相。”

 

“真相外面总是包裹着什么,这一次是拳头,下一次可能就是利刃哦。”

 

“我不在乎。”

 

“会流血的,你应该在乎。”

 

“基德,我不是来跟你玩文字游戏的。”江户川的声音忽的有些冷。

 

黑羽快斗笑眯眯地弯下腰:“那你是来找我干嘛的。”

 

 

江户川瞳孔一颤。

 

 

 

——他上当了

 

 

 

 

-

 

黑羽快斗知道只要跟名侦探在一起就难免会发生这种事的。

 

比如某个地方传来一声骇人的尖叫,比如四周的人潮都因此变得骚动嘈杂,再比如某个小小的身影一瞬间就跑远消失在街角,真是让人不明白这么久以来那个人是如何让自己在明明全身上下都是破绽的情况下却不被怀疑的。

 

但是听见一声「抢劫啊」就追上去什么的……

 

怪盗先生无奈于自己之于名侦探而言竟然还不如一件普通的社会案吗。

 

而且这种事情怎么样也轮不到一个小孩子管吧。

 

 

不过这场对于两个人而言都是意外的相遇在他这里有了就此结束的机会,小侦探不知道是没注意到这一点,还是纵使意识到了却依旧不假思索的离开了,就这样把一个世纪性难题的决定权交到了怪盗基德的手上。

 

黑羽快斗低头用鞋跟蹭了蹭地面上方才被男孩急切的脚步扬起的清灰,无端想起了那一块孤零零被抛弃的布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仅仅是一样喜好不同的东西就能把看似很近的距离拉扯到天涯海角,再不起眼的存在也能轻而易举地隔绝人心,所以这样的距离就刚刚好,在盒子里最后一点不该存有侥幸的希望跑出来之前,在这个世界的福尔摩斯还没有坠入深渊之前。

 

 

他轻声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朝着江户川柯南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那一套蓝色小西装即使混迹在人群之中也十分明显,黑羽快斗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某个相当危险的位置上伺机出手的小侦探,也就是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没人会注意到这样一个普通的孩童,否则任谁看见男孩脸上那完全不符年纪的肃穆表情,震惊程度想必也不会低于前方的抢劫案多少。

 

身为怪盗——其实他更想自称为魔术师,但这种时候或许更需要的是同为罪犯的思维——的直觉让黑羽快斗本能地觉得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抢劫,虽然前方珠宝店内已经被扫劫完毕的空荡柜台、几名歹徒拿在手上用来威胁众人的锋利匕首、和或许是之前店员有过反抗其结果却是流了一地的那滩鲜血,都完美地展现了一个骇人的犯罪现场。

 

没有普通人会在这种时候试图前去不自量力的交涉什么,碎了一地散落在门口的玻璃已经让人望而却步,江户川显然也没有抱有以一个孩童模样闯进去还能全身而退的天真想法。

 

他好似远远地望见了站在人群最后方的怪盗基德,兀自为他的姗姗来迟皱了皱眉头,那份不知打哪儿来的自己肯定会跟上来的自信让黑羽快斗也忍不住无可奈何。

 

而下一秒人群一阵躁动,黑羽快斗猝不及防地被前面的人冲了一下,恰好撞在左肩上,一阵急促的疼痛让他咬了咬牙,再抬眼却是被面前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挡住了视线,一时之间竟是看不见江户川柯南的身影。

 

他这才发现人们不是开始躁动,而是开始无秩序地连连后退,连踩到了人或撞到了人都无暇道歉。

 

造成这一切骚乱的罪魁祸首赫然是珠宝店内的劫匪,他们竟然是劫持了人质开始往店外走去,俨然一副准备就这样跑路的姿态。

 

 

一切违和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从一开始竟然失误到放人有机会逃跑求救,抢劫珠宝居然选择把柜台玻璃打碎,还有状似毫不留情地就对反抗之人下了狠手,这都不符合抢劫的犯罪心理中谨慎低调、把破坏降至最小、不惹人注目方便悄然逃跑的行事风格,抢劫本不至于过重的刑罚,但一旦引起破坏伤了人,就另当别论了。

 

黑羽快斗深深地蹙起眉,没有随着人流后退,而是驻足其中,逐渐就被推搡着靠近了中心空荡荡的包围圈,他的视线飞快打量起周围,却依旧没能找到男孩的所在之处。

 

眼看最先走出店铺的劫匪一脚踢飞了门口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尖锐的晶莹在半空中耀开一朵血色的花,黑羽快斗也不得不让自己退到路边绿化带的阴影后。

 

人群中突然有人小声嘟囔一句,警察还没来吗。

 

黑羽快斗异常敏锐的听力让他几乎是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更早的听见从不远处的街道上逐渐靠近的警笛声。

 

 

一瞬间电光火石。

 

他猛地意识到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也终于在下一秒,看见了隐在劫匪必经之路的巷道阴影里,微微透出的熟悉的蓝色电流光芒。

 

 

 

 

-

 

——自己是不是搞砸了什么?

 

 

江户川柯南没想过这样的念头竟然也会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但是在他懊恼于始终没能找到踢出一个足球或者射出一阵麻醉针的最好时机、不齿于这帮劫匪居然对人质安危这般不管不顾的行为、并最终决定无论如何先想办法阻止一下对方逃跑的速度准备出手,而侧面扑过来的一个人影让他顿时失了分寸之际,第一次没由来的一闪而过这样的想法。

 

倒不是因为那人是自己大意遗漏的某个同伙,而是因为他分明就再清楚不过的知道那人是谁,然后就这样近距离地看见了对方连帽檐也无法遮挡住的,可以被称之为露骨的忧虑表情。

 

对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自己没注意到的东西,所以才会以这样的方式来阻止自己。

 

于是那一刻连江户川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竟然不含丝毫怀疑地就这样顺从地任人抱住自己,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感受到了喷在自己后颈上的浅薄呼吸。

 

对方扑过来的动作太急,以至于最后两个人都狼狈地摔在了地上,但他没感觉到疼痛,反倒是对方情急之下把他抱得太紧,让他微微有些喘不过气。

 

江户川没抱怨,知道这大概是某个千钧一发时刻对方唯一能实现的方式。缓了一会后他勉强用手撑着坐在地上,下一秒就看见巷道口处那几个劫匪匆忙地跑了过去,根本无暇理会他们,凌乱的脚步声逐渐远离后,一阵警笛声参差起伏地响起,视线范围内一串警车迅速地追了上去。

 

 

 

“他们有枪。”

 

怪盗基德在他身后开了口,看似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让江户川瞬间意会了对方方才阻止自己贸然行动的理由。

 

而显然怪盗所掌握的信息并不只这一些。

 

“他们不是单纯的抢劫犯,他们是肇事在逃的临时抢劫犯,警车一整天都在街上巡逻估计也是因为他们。”

 

这么一说柯南也想起来,自己今天走在路上的确是多次与警车擦肩而过。

 

“他们只是单纯破罐子破摔的在筹逃跑的路费,所以没有经验的去抢劫了珠宝店,也不在乎伤害人质,因为他们手上的人命肯定已经不止一条了……”

 

江户川听出了怪盗尾音那一瞬间的气息不稳。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他们摔倒以后姿势竟然都没变过,自己居然一直被怪盗基德圈在怀里。但也要怪今天的怪盗基德简直太过无害,连平日里他最敏感的那股凌冽气息都未能察觉到分毫,让他险些反应不过来这人的存在。

 

江户川立刻推开环在自己肩膀的那双手,往前一步迈出怪盗的范围圈,然后不假思索的回身望去。

 

怪盗基德还是那副黑衣鸭舌帽的打扮,一张无法窥探的面庞依旧埋得很低,而怪盗却并未像他那样站起身,而是依旧保持着跌坐在地上的姿势,所以他不需要费力地仰头去看对方,反倒是对方靠着墙坐得懒散,肩膀都塌下去几分,他的视线竟是还能微微俯视。

 

于是他的目光不知怎的就移向了对方的手臂,在一片狼藉的巷道阴影中,他居然一眼就看出了那将纯黑的布料晕染成更为深沉颜色的痕迹。

 

江户川呼吸一窒:“你——”

 

 

他想起来了,片段的场景像是映画在眼前一闪而过。

 

在他们即将摔在地上之前,怪盗试图用左手撑住地面来做缓冲。那个时候他离对方的脸实在太近,有一些令人血液都在沸腾的事实即使在阴影中也无所遁形,而难以置信五味杂陈之余,他也清楚地看见了在落地的那一瞬间,怪盗眉头紧皱咬住下唇来抑制即将脱口而出的痛呼的表情。

 

他的话语艰涩地卡在了喉咙里,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可以这么难听。

 

 

怪盗微微抬起头,视线沿着帽檐边缘而上,注意到名侦探的目光之后,他也转头看向自己的肩膀,随即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这个啊,跟刚才无关。”他的语气风轻云淡,“是因为之前被人撞了一下。”

 

江户川无声地抿紧了唇,默了好一会,他竟是突然在怪盗的面前蹲下了身。

 

看见视线里突然逼近的小身影,怪盗基德下意识地想要拉低帽檐,但他刚刚抬起手,臂上的伤口就是一阵尖锐的疼痛,动作也因此无意识停了下来。他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非常确定刚刚的反应都被名侦探尽收眼底。

 

这个角度稍稍有些危险了,目光是彼此互通的,他既然能看见名侦探眼里的海洋与黎明,对方能逆向看见什么也许不言而喻。

 

但是江户川没再逼近了,他们的视线最终都止于彼此不知为何皆有些失去血色的嘴唇上。

 

怪盗基德却能多看见一些,他还能看见名侦探垂在身侧,突然攥得很紧的双拳。

 

半晌后,他听见江户川柯南开口,声音涩然:

 

“你没事吧。”

 

 

这个问题倒是有些出乎怪盗的意料了,也不是说他认为江户川柯南——或者说是工藤新一——会是一个冷血到连关慰都不会表达的人,但是凭借名侦探的常识,判断一个伤口的严重程度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他伤得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他想在新加坡的时候也成功的让名侦探这么以为了,现在不小心开裂不过是自己一时判断失误,但他觉得自己的反应也完全没有到需要一个侦探来关心的程度。

 

怪盗煞有介事地轻咳一声,勾起嘴角后语气却是玩味:“名侦探,我可是号称不死之身的怪盗基德,这种问题……”

 

“就算是怪盗基德——”

 

江户川柯南径直打断了他的话语。

 

怪盗有些诧异地微微抬起头,控制在一个刚好能完美隐藏住自己的面容,却又能恰好让彼此的表情纳入眼中的角度。

 

然后他就看见了,对面的小侦探神情肃然,孩童模样向来稚嫩的脸颊线条此刻竟像是被月光切割过般苍白凌厉,一双宝石做的瞳孔中好似潜伏着欲动的光明,又沉淀着久远的寂静。

 

 

“就算是怪盗基德——”

 

江户川重复道。

 

“——也要回答这个问题。”

 

 

他无端想起了方才怪盗以保护为由拥住他时,周身感受到的与清冷月色完全相反的炙热的体温,他也一并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向来习惯于跨过海啸,亘过风暴,然后撕裂破晓踩踏在他心尖的心跳。

 

他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今日与怪盗相遇的意义。

 

 

——“你没事吧。”

 

 

 

 

-

 

黑羽快斗望向那双眼睛。

 

那双既清澈又深邃的眼睛,在那个隔了海的国度,就总是这样静默而专注地在身后看着自己。

 

黑羽快斗偶尔会想,名侦探是在看什么呢,是咬牙切齿地希望我远离他的朋友们,还是绞尽脑汁地试图探究出我的身份,是想从我的身上找出更多的案件线索,还是从一开始就认定我就是那染血的真相。

 

他从来没有回应那道目光。

 

因为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转过身的时候,对方就会收起那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一些话语在侦探和怪盗的立场之间永远都是禁忌,所以他们谁都没有将其中的任何一句宣之于口。

 

人们说魔术师可以窥人心,可这个小小的侦探就是怪盗基德的世界里最大的谜。

 

所以黑羽快斗偶尔又想,名侦探到底是想对自己说什么呢。

 

 

他于此刻专注地望向那双眼睛,好像丝毫不在意一不小心就会暴露了自己。

 

 

 

——你没事吧

 

 

 

黑羽快斗知道,这句话不是说给现在的自己。

 

 

 

但是他毫无负担的,心安理得的,像是在嘲笑和挑衅过去的自己,却又不想为人所知般的,只一瞬勾了勾嘴角:“唔……有一点点,只是一点点的疼。”

 

 

江户川柯南闻言,一直攥着的手兀地放松开来。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鼻音,像是杂糅过春风和落雪的轻哼,然后重新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黑羽快斗随着他的动作抬起头,就看见男孩在胸前环抱起双臂,一道状似趾高气扬的视线就睨了下来。

 

“既然知道有一点点疼,下次就记得带着脑子做事。”

 

黑羽快斗乖巧地“哦”了一声。

 

心中却轻笑道,原来还能有下次呢。

 

 

江户川无话可说了,街道上还持续传来这场骚乱带来的动静,这番秘而不宣的交流并未耽误多久,巷道口甚至陆陆续续地跑过了意欲前去看热闹的人。

 

他回头看了怪盗一眼,发现对方已经站了起来,正低着头整理衣服,灰尘沾在那一身黑衣上就明显不少,倒是让人显得有些狼狈了,也是这样柯南才发现怪盗的帽子竟然也歪了几分,一抬头说不定就会露出半张脸。

 

他心情复杂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在怪盗抬起头之前重新转回了身子。

 

 

身后的怪盗却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户川还未来得及有什么表示,身侧就突然被递过来一把精致的魔术手枪。这件物品他不陌生,光是看上面即使有经过细心保养还是难免留下的细小划痕,他就知道这肯定是怪盗基德平时最常用的那一把。

 

他抬眼,就见怪盗基德笑得温和:“这个也许帮得上忙。”

 

江户川微微眯起眼:“你确定要把这个借我?”

 

即使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他也肯定怪盗一定是挑了挑眉:“你以为我可能会留什么东西在上面给你调查吗。”

 

江户川无言地撇了撇嘴,领情地接过了那把魔术手枪,然后二话不说地向外跑去。

 

 

“名侦探。”

 

怪盗基德却在他跑到巷口时出声叫住了他。

 

江户川停下脚步,不厌其烦地又一次回过头。

 

 

太阳正在从巷子的另一端缓缓西斜。

 

而他第一次看见了自怪盗身后传来的,与夜晚的月色形成了完全相反交错的刺目阳光。

 

对方嘴角噙着的温润笑意仿佛撕裂了时光的缝隙:

 

“小心点。”

 

 

 

 

-

 

“对,要两个。一个要巧克力味的,还有一个……”

 

“唔,老板,有什么口味是不甜的吗?”

 

 

 

事情完美得到解决而后赶回他们分开场所却没看见怪盗的身影的那个当下,江户川着实是有一点慌的。

 

倒不是说他就如此自信的认为怪盗不会离开,但是他手上还拿着属于对方的那把刚刚还起了大作用的魔术手枪——他不得不有些挫败的承认,这玩意儿可能比足球腰带还实用些许,轻便、高精度、易回收——那都是后话,他只是不觉得对方会真的就这样把它送给自己。

 

所以当他在周围盲目的绕了两圈,转过某个街角就看见怪盗大大方方站在某个冰淇淋摊前和老板有说有笑的背影时,也没有多么松一口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出声也没再多迈出一步,就这样把自己的身形匿在阴影之中,只无声地看着那个背影。

 

这幅场景稍稍有些眼熟了,他想起在新加坡的时候,那个人也是这般——不同的是顶着工藤新一的脸——站在自贩机前,嘴里不知喃喃自语着些什么,再三纠结最后选择了椰子水,然后手法娴熟的藏了起来,一副准备干些什么无聊之事的表情不言而喻。

 

那时他还觉得对方真是太小看自己了,此时熟悉的场景再次上演,他隐隐意识到,这好像只是怪盗某个再幼稚不过的兴趣罢了。

 

——简直像个小孩子似的

 

他望着对方脑后连帽檐也压不住的一撮乱发,不知怎的,只觉得这个本是在警方眼中无恶不作的通缉罪犯、在报道声中花言巧语的国际大盗,于这一刻不过一个犹如镀着光的少年。

 

 

“既然是奖励,还是买那家伙会喜欢的吧……”

 

“嗯?没什么。”

 

“只是某个很努力的小侦探呀。”

 

 

然后一如当时在新加坡的热闹街头般,在怪盗转过身看见自己之前,江户川先迈开了离去的脚步。

 

 

 

他没有在案件现场等待多久。

 

刻意隐藏过的脚步声忽略不计,没过一会儿一道轻浅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沁着些许拂去夏日燥热的凉意:“都完美解决了?”

 

江户川正坐在马路边的长椅上靠着铁艺扶手半撑着头,假装闭目养神,一时也懒得睁开,就这样含糊随意地应了一声。

 

对方好像很满意他这样的反应,语气不觉带上了些许轻快的笑意:“还真是什么都难不倒名侦探呢,那要不要再来解个迷?”

 

江户川恹然睁开眼睛,怪盗不出所料地凑在自己面前,他的笑容有些过于纯粹了,不含以往任何一次的精明或者算计。

 

“猜猜我左手和右手里都分别有什么。”

 

问出的问题也与新加坡时如出一辙。

 

江户川淡淡地瞥了怪盗一眼。

 

——左手是巧克力味的冰淇淋右手是……

 

思绪一个停顿,他就猝不及防地被那明澈的笑容耀花了眼。

 

江户川咬了咬下唇:“……不知道。”

 

 

怪盗那一瞬间的兴奋好似有点明显过了头,让江户川立刻后悔自己就不该给对方这种得意忘形的机会。

 

“原来名侦探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

 

然后江户川看见怪盗在自己面前蹲下身子,伸出一双空无一物,只显得十指都纤细修长的魔术师的手。

 

“那就当成一个拙劣的小惊喜吧。”

 

一瞬间有一些熟悉的气息在周围弥散开来,虽稀薄浅淡,却还是被江户川尽数捕捉到。怪盗自信地咧开嘴角,双手突然飞快地晃动一下,只一眨眼,一只白鸽就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上,怪盗抬手轻抚了一下白鸽的羽毛,白鸽轻唤一声,随即便扑棱着翅膀飞走,江户川下意识一路随着鸽子飞走的方向望去,待想起什么再转回头时,怪盗的手里赫然已经拿着两支圆球冰淇淋。

 

左手是巧克力味的。

 

右手是——

 

“海盐柠檬味的。”怪盗笑着将右手那支泛着浅光的冰淇淋递上去,“无糖的。”

 

 

江户川看着那两支色彩差别分明的冰淇淋半晌,却没有伸手接下,反而抬眼迎上怪盗的表情。

 

“基德。”

 

这场如此恰到时机的相遇——

 

“真的不是巧合吗。”

 

 

怪盗像是无意识地捏紧了甜筒外的片皮,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过了好一会,他嘴角的弧度变了意味,江户川想,可以姑且将其称之为某种释然。

 

 

 

黑羽快斗不知道名侦探注意到没有,他的这个问题分明就与当初在咖啡店时的问题矛盾了。

 

但是下一秒他又只能在心里苦笑,果然还是什么都瞒不过名侦探。

 

 

“不是巧合。”

 

他不再故作模棱两可地给出了这个回答。

 

 

蹲的久了,脚踝都开始有些发麻,黑羽快斗却不甚在意。

 

他没等江户川对此回应什么,只自顾地收敛了笑意,出于尊重,他应当真诚地望向对方的眼睛,但是这个身份让他无法这么做。黑羽第一次有些懊恼,为什么接下来的话语,他不是以怪盗基德的面貌说给对方听呢,那样他就可以毫无负担地把那些说得圆滑而动听,那样他就有勇气,以隔着的单片眼镜正视名侦探的表情。

 

“因为我不仅是想要道谢的。”

 

“我还要跟你道歉。”

 

 

 

江户川一愣。

 

怪盗基德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那人的语气和声音,都添上了他从未听过的肃穆与正经。

 

 

 

“新加坡这次,是我欠了你一个人情,等到合适的机会我一定会予以回礼。”

 

“但是这一次的事态,比我预想中的,要难以应对。”

 

“名侦探——”

 

“让你,和你的朋友们遭遇这么大的危险——”

 

“我很抱歉。”

 

 

 

江户川哗然。

 

有些东西一旦被打破了,就再也不是禁忌。

 

他第一次见怪盗基德这副模样,像是融入了这个世界最平凡的人潮之中。

 

对方还保持着举着冰淇淋的姿势,就这样把那些以怪盗的自尊或矜傲而言甚难说出口的话语一字一字地往外挤,而他在这平淡无波的氛围中意识到,怪盗基德竟然也有这种不含丝毫棱角的姿态,或许是因为卸下了那高高在上的白衣伪装,或许是不再有那清冷疏远的月色作为映衬,此时的怪盗虽仍然把自己隐藏,却并未让江户川感到多少距离感。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怪盗无意识用食指不住摩挲冰淇淋外皮的小动作,第一次发觉,原来要论七情六欲,怪盗基德也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第一次发觉原来褪去那恼人的扑克脸,怪盗基德竟然也不是那么难懂。

 

要说危险,那的确很危险。爆炸,车祸,入侵的海盗,还有坍塌的大楼,这一次甚至连怪盗基德本人也没能全身而退,江户川把视线微微瞥向对面之人的手臂,黑色的布料上还残存着些许干涸成块的痕迹,而他在这一刻又一次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某一夜与对方一起看过的究极夜景,想起了对方就是用那手臂,带着他跨越了人类本不可能实现的飞行极限。

 

 

纵是危险,可在无数次的坠落之中,怪盗有哪一次,是没有稳稳接住自己的吗。

 

 

 

“你是蠢的吗。”

 

江户川终于得偿所愿的说出了这句话。

 

 

不过他并没有如之前想象般揪住对方的衣领,甚至没有去看对方的反应。

 

他只是接过了怪盗基德左手上已经微微开始融化的巧克力冰淇淋,然后低下头,轻轻地咬了一口。

 

 

 


 

 

End.







我这个人总有点写着写着就跑题的毛病qwq不知道这篇文的主旨传达出来了没有

其实就是一个很简单的后续故事

名侦探生气是因为对方只会自顾逞强,想见对方不过是为了问一句你没事吧

怪盗什么都不说是不希望把名侦探卷入自己身边的危险,想见对方是因为想要负责任的道个歉


某种程度上我很爱M23

因为这一部中他更多是黑羽快斗,而不是怪盗基德

是一个有血有肉会伤会痛的凡人

希望名侦探有朝一日也能明白,怪盗基德也会大意也会疏忽

因为他一直追逐着的从来不是一个天生的天才犯罪

而是一个被迫一夜长大的孩子


不过这种心理说白了也是我自己的妄想_(:з」∠)_

如果觉得有偏颇也欢迎探讨哦





/他们太好,我爱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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