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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yo.

| 快新 | 倘若无我。

一个关于怪盗基德忘记了「江户川柯南与工藤新一是同一人」的故事

/原著背景，无明确时间线

/为了剧情有一些奇怪的设定请不要介意

/是HE

《倘若无我》

——听说有人辜负黑夜，偏要点亮人间的月

01.

工藤新一推开天台那扇笨重的铁门的时候，葱茏月光正好撕破云层打了下来，照亮了城市远方的霓虹，也拉长了天台边缘那个挺拔张扬的身影。

他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心脏滋生出细密的藤蔓，惊扰了停留在那心尖的折翼蝴蝶，它头也不回地飞走，只留下满目绚丽的磷粉。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以工藤新一的身份来见这个人。

其实他还记得漆黑之星的那个夜晚，但是那个时候，他们之间虽然只有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却隔着一道仿佛横亘海天的帷幕，不只是假面这般浅薄的意义。

他向着那个人走去，主动地唤出了口：“基德。”

然后月光下的魔术师应声转过身来，披风随着他的动作在风里扬起一道滔天的波澜，而他整个人则像是镀在了月光之中，好似轻而易举就能使星辰颠覆，风沙离索。

工藤新一原本以为会看到怪盗基德似往常般无异的扬起嘴角，他们已经很久没有那种像是幼稚少年般的互相较劲，也没有那么多华而不实的宣言，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的相见变得平淡如水，少了几分针锋相对，温和的像是三月的雪融与清风。而虽然很不甘心的承认，但他工藤新一的确不止一次为了对方嘴角的弧度而心神动荡。

然而那都是他的原本以为。

怪盗基德没有微笑，明明面对任何人事物和任何处境的时候他都是一副绅士彬彬的态度，那副扑克脸也比任何魔术和伪装来得奏效，好像他真的就是这个天下最不可一世的存在。

但是这个瞬间，工藤新一发誓，他看见了对方的扑克脸崩坏出一条缝隙的模样。

“……你是谁？”

怪盗基德哑声道。

工藤新一第一时间倒还真没有被这有些狗血的发展吓到，他只是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这个人在转过身来之前，就是一副热切地等待着谁到来的模样，明明这个人在露出这副神情之前，脸上就是一种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期待的表情。

“你不知道我是谁？”工藤新一径直问出了口。

而怪盗基德的视线紧盯着他好一会，工藤新一确信对方是在为自己的这张脸而犹豫，只是他弄错了对方犹豫的原因。

怪盗基德似乎是显得有些困惑：“你是工藤新一。”

但他用的却是陈述句。

工藤新一在心里狠狠松下一口气——他从没想过这个动作还能搭上这样的形容词。然后他轻轻地笑起来，眼眸里好似只倒映着怪盗基德这轮明月：“嗯，是我。”

“怎么，吓到了？”他这般打趣道。

然而就在他习以为常地往前迈步试图拉近彼此的距离的时候，面前的怪盗基德却朝着他抬起了一只手臂，生生地在这不算宽敞的天台上展开一道巨大的疏离场。

“你应该不是来抓我的。”怪盗基德的语气仍然冷静，砸在工藤新一的世界里却徒徒添上一份冷意。

“那为什么，不是他来。”怪盗基德好似突然犹豫了一下。

“……那个小侦探。”

工藤新一的脚步戛然而止：“什么？”

怪盗基德收回手，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呼出的时候，那团雾气好似染上夜晚的寒霜，混杂出不银不白的色彩，恰好模糊了那人的不带单片眼镜的另外一半容颜。

“那个——”

“名叫‘江户川柯南’的小侦探。”

02.

“你说什么？”

工藤新一有些无奈地扶住额，仰面倒在并不算柔软的座椅靠背上。

这已经是继目暮十三、水无怜奈，和安室透之后，第四波来询问他同一个问题的人。

茱蒂·斯泰林带着美腔的日文让他的头更痛了几分：“你说怪盗基德不记得江户川柯南就是工藤新一的事情了？”

工藤新一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要他第四次承认这个事实，好似比他曾经无数次让怪盗基德逃掉的历史更加令他挫败。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茱蒂看起来是真的很为他感到惋惜。

看见FBI的其他人也陆续走了进来，工藤新一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目前这幅有些失态的模样，继而重新端坐回了座位上，拿起放在一旁已经冷得差不多了的咖啡浅抿一口。

“也许没什么好稀奇的。”工藤新一冷静了些许，“要外人来看，明明是「江户川柯南就是工藤新一」的这件事情才更加匪夷所思。”

“何况……”他垂下眼眸，“我们谁都不知道，他把组织的那份情报拿到手的过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句话一下触及到了所有人最关心的核心，茱蒂也在一瞬间正色起来。

“所以，那份资料……”

工藤新一叹了口气：“他不愿意给我。”

“他说，那是他和江户川柯南的约定，他只会交给那个小侦探。”

这句话由自己说起来着实古怪了，工藤新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他还带着那款阿笠博士制作给他的腕表，只是那里面的麻醉针已经不会再对任何一个人发射了，他抬手摩挲着手表边缘成为江户川柯南以来被各种经历磨损出的印子，才惊觉那段时光其实并不长久，但是那个小小的男孩，却好似灼了火，烙印在无数人的心中。

“你没尝试跟他解释吗。”

工藤新一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洁白的卡，递交到了茱蒂的手上。

“他没听我解释就走了，只留下这张基德卡，让我转交给江户川柯南。”

茱蒂接过那张基德卡，却发现两面都只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文字：“这是什么意思。”

工藤新一比了个划燃火柴的动作：“一个小魔术罢了，他大概是认定我不会擅自偷看。”

然后他又有些无奈地笑笑：“但我也这不算是偷看，上面写的是——”

“ 「不守约可不是绅士的作法，但是对于事出有因的原谅也是绅士该给予的，明晚的同一时间，请与我如当初约定般会面。」 ”

“ 「PS. 虽然明晚的月亮将不如今夜好看，会是最大的遗憾。」 ”

一直靠墙站在事不关己的角落里的赤井秀一于此时以一阵轻笑表达出他的存在感：“这还真是一位，有雅致的小偷啊。”

工藤新一感觉自己的耳根蓦地有些发烫，却很好的隐藏在灯光投射下的阴影里无人知悉。

“读取那份资料里的情报的事刻不容缓，但如果他还是不相信你该怎么办。”

一阵诡异的沉默过后，一位探员小心翼翼地开了口：“要不我们去把那份资料偷出来。”

工藤新一飞快的睨了他一眼：“你要从怪盗基德的手里偷东西吗。”

所有人立刻噤声。

工藤新一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似是有些极端了，他突然想起灰原哀也曾跟他说过，一牵扯到怪盗基德的事情，他就会变得有些不像他，激动得过了头，亢奋得过了头，明明是侦探与怪盗，明明是正义与罪戾，明明是他所不齿的事实论与梦想家，明明是他不想承认的海与天的两端，但是连他也不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为什么，他们之间的相遇，总会被彼此以同样的热度点燃出同样的花火。

工藤新一拿回那张空无一物的卡，似乎还能感受到曾经停留在怪盗基德身上的体温，它曾被放置在对方胸口前的口袋，那里是最靠近心脏的地方。

手指不由自主的用上了力，平滑的卡片添上一道细小的折纹。

那张卡片上并非什么都没有，他工藤新一看得见，那里有怪盗基德原本自信孑然的笑容，和他写下这段话时不得所思的失落。

“交给我吧。”

然后他把那张卡片放进自己心口前的口袋，好像这样，他们之间就会重新连起一条相通的线。

“他会想起我的。”

03.

再一次见到怪盗基德的时候，他的心境已经和上一次不同了，但是怪盗基德脸上甚至不加掩饰的失落却证明着对方的心境只会比上一次更加糟糕。

也许是因为怪盗基德的这幅神情太过少见，反而让工藤新一坦然不少，心头的那点阴霾也露出了一丝允许月光照进的缝隙。

“有必要这么失望吗。”

工藤新一原本以为，怪盗基德在自己面前会掩饰和收敛得很好，毕竟自己目前在对方的心目中只是一个曾在以往的行动中提供过阻碍、如今也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怪盗基德听到这句话时好似也愣了愣，也许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一个陌生人的面前有这样自顾松懈的失态。

他像是掩饰般地笑了笑，不带什么精明或者狡黠：“你这个侦探可真奇怪。”

“那个小侦探和你的关系貌似不差吧，有必要这么不放心吗。”

他不动声色地反问了回去。

工藤新一不卑不亢的迎上那个不带真情的笑脸：“哦？看来你已经调查过了啊。”

“那你没调查出什么更有趣的事情吗。”

怪盗基德挑了挑眉：“你指的什么。”

工藤新一今天特意穿了帝丹那套深蓝色的校服，在目前的这个季节中显得有些单薄了，夜晚的寒风毫不留情地从他的领子和袖口灌进衣服里，惹得他时常一阵不由自主的颤抖。他把双手伸进校裤的口袋里，又恰时在此打了个冷颤，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殊不知怪盗基德已经把这一切看进眼里。

工藤新一迎上对方的目光，眉间多了一份试探，又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比如说江户川柯南和工藤新一，是否有同时出现过的时间。”

怪盗基德的神情好似意味着他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又或许更多的是觉得面前这个侦探有些莫名其妙。

“我不知道你这个问题的意义是什么，你们两个是否同时出现过，这个答案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他刻意顿了顿，意识到工藤新一并不打算回答之后，才开口接上：“比如帝丹之前的那次学园祭……”

他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工藤新一顿时蹙起了眉头。

这个反应让怪盗基德对面前这个侦探的好感度突然提升了些许。

让这种自以为是的侦探吃瘪这种事情，他总是乐此不疲的。

而工藤新一的内心反应就截然不同了，有谁能料想到当初他无数次瞒过毛利兰的招数居然还能有同样瞒过怪盗基德的那一天。

他状似有些急不可耐的问出口：“你以前没少假扮过我吧。”

怪盗基德耸了耸肩，以示默认。

“你就没想过吗，为什么你扮成我的时候从来没被揭穿过，为什么你扮成我的时候我从来没出面阻止过。”

怪盗基德清了清嗓，他原本是站在天台栏杆旁的台阶上，却突然于此刻跳了下来，稳稳落在工藤新一面前的时候，反而是工藤新一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怪盗基德的面容仍旧温和，他嘴角的笑容淡淡的，眼里的情感也是淡淡的，以前工藤新一望进去的时候，总觉得那里面盛着最深邃的星空，此刻却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比湖泊和山川更为沉寂的静谧。

“想这样套我的话是没用的哦。”

怪盗基德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间，气场平白的添上一丝张扬。

“或许我的真实面目真的和你有几分相像，但是恐怕我此刻就算摘下了单片眼镜，你也不会轻易相信你所看到的吧。”

工藤新一受到对方的气息影响，忽的就有些气结。

他怎么会不相信呢，他知道玫瑰的花蕊里藏着怎样醉人的香气，他知道琥珀的结晶里藏着怎样悲伤的泪滴，他也知道潘多拉的盒子里还有未飞出的希望和光明，就像他知道怪盗基德的眼眸里，究竟承载着怎样比宝石还耀眼的澄清。

他反讥道：“在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侦探面前说这话，是不是有些危险了。”

怪盗基德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忽然产生了一丝动摇。

他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不甚熟悉的侦探面前，大言不惭的说出这种话呢。

再换个问题问向自己，为什么，他会与这样一个不甚熟悉的侦探，攀谈了如此之久呢。

甚至在看见对方在这夜风里发抖的时候，他会忍不住想要皱眉，临出门前总是下意识的想要多带的一件外套，究竟是为了总对温度不自知的谁而准备的呢。

而偏偏工藤新一就在这时开了口，在怪盗基德忽然混乱起来，并不想给多余的心力给不相关的事情的时候。

“基德，为什么只能是江户川柯南呢。”

工藤新一的声音似乎带着似有若无的叹惋。

“他只是一个小孩子吧，你为什么会答应他的请求只身闯入那么危险的地方，为什么不曾怀疑一个小孩子为什么会牵扯到这样的事情里来。

“究竟又是为什么，那个约定会是非他不可呢。”

怪盗基德做不出回答。

他也惊讶的发现，他竟然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好像只是某种理所当然般，那个只会自顾逞强的小侦探，难得向他示弱的请求，他怎能不答应呢。那个总是谈论推理时意气风发，论及魔术却完全不懂梦想的小侦探，终于认可了虚妄和伪装，他怎能不叫好赞扬呢。

但是究竟是为什么，他会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呢。

工藤新一却在此刻彻底意识到了。

怪盗基德忘记了工藤新一就是江户川柯南的事实。

怪盗基德也一并忘记了，他与工藤新一是恋人的事实。

04.

“哦，那个啊。”

灰原哀从电脑面前转过身来，她手里的热茶还在升腾着雾气。

“他八成是不小心进到「那个房间」了吧。”

“那个房间？”

“组织里有一间暗房，专门用来清除一些做完任务的成员不该留存的记忆。房间里的空气就混杂着有那种效果的药物，不知道是哪位天才研究出来的。”

工藤新一听着灰原哀漫不经心的夸赞而抽了抽眉头：“喂……”

灰原哀的回应则是满不在乎地低头喝了一口热茶。

“那药物的效果是什么？”

“清除一个人近期占据思维最多的记忆。换句话说就是，思考的最多的问题。”

“有恢复的办法吗。”

灰原哀重新抬起头，目光淡淡地看向面前的工藤新一。

她的舌尖还留着一股苦涩的灼热感。

然后她轻启双唇：

“有的哦——”

“——”

05.

江户川柯南就是工藤新一。

这个事实究竟在哪个方面给怪盗基德带来了困扰呢。

以至于他如此轻易地就能将其抛弃和遗忘，作为代价，他也一并失去了他的生命中占据了一定分量的那些记忆，却让两个人一并承受了这无妄的灾难。

工藤新一看见了怪盗基德眼里的困惑和动摇，但他只是突然想摇头叹惋，在宿敌面前如此懈怠的露出这样的表情，怎么能让人对这个所谓平成年代的亚森·罗宾放心呢。

那个问题的答案，也许只有等到对方回忆起一切之后，再亲自告诉自己了。

工藤新一在忽然肆虐起的夜风中勾起了嘴角，他的脸上已经不再带着眼镜，所以明明灭灭的月光没有任何阻碍地照进了他的眼里，是比以往更撼动人心的自信。

“基德，那份资料对我们很重要。江户川柯南是不会出现了，如果你执意不给的话……”

怪盗基德终于在工藤新一突然改变的语气中回过神来，单片眼镜上的吊坠也被风吹起，上面的镀纹反射着比他眼里更慑人的光芒。

“如果我不给的话，你想怎样。”

一个足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工藤新一的脚下：“我会抢过来。”

他眼底的眸光暗了暗：“像以前每一次把宝石从你手里抢回来一样。”

怪盗基德却是满不在乎的笑了笑：“那做不做得到，你可以来试试。”

“不过有一件事你是不是说错了，工藤侦探。”他也瞬间收起了表情正色道，“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的正面对决吧。”

他语气坚定，甚至带着一丝愠怒，就好像只是单纯的想要捍卫那些与江户川柯南的过往不被外人玷污。

工藤新一却是微微扯开嘴角：“说的也是。”

“是第一次呢，与「工藤新一」的。”

怪盗基德因为对方的这般语气而皱了皱眉，继而拿起了扑克牌抢，径直对准了面前的人。

工藤新一单脚勾起那个足球，却不急着下一步进攻，反而自顾自地在腿脚之间颠起球来。

“不觉得都爱踢足球这点还挺熟悉的吗。”

闻言怪盗基德眉头抽了抽，显然这并不是什么很好的记忆：“我倒觉得都是恶习。”

而工藤新一就在对方话音落下的那一秒瞬间踢射一脚，那个足球就以非常规的速度和轨道飞快地朝着怪盗基德迎面而去。

虽然时刻警惕着对方的举动，也预判了对方足球的轨迹，怪盗基德却没想到对方这一球的力道和踢出的习惯竟然和那个小侦探几乎如出一辙。

强烈的违和感和强烈的熟悉感在这一刻同时涌上，他来不及多想，几乎是下意识的按照以往的习惯侧身避开了这一球，而那个足球最后撞上了他身后的栏杆，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后遗憾的落地。

怪盗基德没有对刚才的情景发表什么言论，他直接就往工藤新一的脚下开了两枪，而那是他的习惯，从不会真的伤到人，扑克牌的轨迹虽然会无限接近于对方的身体，最终却只会在鞋子的前半厘米处落地。

于是工藤新一并没有躲，意识到对方这个举动的时候，怪盗基德已经来不及改变出膛的轨迹了，他几乎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工藤新一丝毫没有动摇，甚至是没有一点要躲闪的趋势和意图的站在原地，随后那两张扑克牌分毫不差的立在了对方身前的半厘米处。

心脏突然一紧。

而工藤新一好似有些释然地开口：“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这句话几乎触到了怪盗基德于今晚的忍耐底线，他咬了咬下唇，二话不说地直接朝着对方的腰间开了两枪，工藤新一也察觉到对方动真格了，立刻闪身就往一边躲去，怪盗基德却开始穷追猛打，工藤新一在心里啧了一声，步伐稍稍有些狼狈起来，最后两人立场对换，他被逼到了栏杆边缘，怪盗基德迎着月光站在他的对面。

而不知何故怪盗基德突然扬起手把枪口朝上不再发射扑克牌，工藤新一抬手擦了一把脸颊的汗，另一只手扶住了身后的栏杆稳住身形。

他呼吸有些急促，却不知道为什么笑出了声：“没想到你这么难搞，因为以前的对手是个小孩子，所以手下留情了吗。”

怪盗基德却不知道从刚才起就在顾忌什么，以至于此刻他的眉头竟然越皱越深。

“你……”

喀嚓——

怪盗基德所剩下的“过来一点”这半句话没能说出口，像是命运的审判般的声音就这样响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本应该风都模糊了听觉的世界里周遭却突然变得寂静无比，以至于任何微小的声音都一丝不落的落入耳中。

那是栏杆断裂的声音，还伴随着工藤新一好似未反应过来的疑问音，在怪盗基德瞳孔放大的那个瞬间里，工藤新一的身影就这样坠落在黑夜中不见踪迹。

他在呼啸的风里骂了一句无人能听到的话语，或许粗鄙至极。

展开滑翔翼从高楼上一跃而下的时候，他看见工藤新一远远地融在一半黑暗一半霓虹影映的光明里，对方的身影由于距离变得很小，再加上那身深蓝色的服装，忽然之间，好像就和曾经的那个小侦探没有什么区别。

那自信的神情，那睿智的笑容，那不服输的态度，还有那一点都不可爱的浪漫。

怪盗基德后知后觉地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用了浪漫这个词。

然后他在坠落的前夕接住了那个身影，却不比以往。一个与自己相仿的高中生，比江户川柯南那个小鬼麻烦得多，他不得不揽着对方的肩膀和膝窝将人抱在身前，这让他的飞行又多了一丝阻力，他一边阴郁着一边想去看那人被自己救了后会是什么神情，低下头却只看见一个和江户川柯南如出一辙的“如我所料”的欠揍神情，唯一不同的，是对方的脸上还多了一份他看不懂的温柔且安心的笑意。

头在此刻突然激烈地疼痛起来。

他一时没忍住，低哼了一声然后紧紧闭上了眼睛。

然后一只温暖的手覆上他的眉头，似乎是想替他消去那眉间的皱起。

他看不见，但是电光火石之间，他只觉得那只手的触感是如此的陌生，却又是如此的熟稔。

怪盗基德睁开眼睛，背景是一片被虚化了的城市灯火，唯有一颗精致的蓝色宝石，成为了他眼中的整个世界。

他喑哑地开了口：

“……名侦探？”

06.

——有恢复的方法吗

——有的哦

只要让他不得不再一次，直面起那个问题就好。

07.

他们最后在一个无人的小型公园里降落，周遭都是一片黑暗，唯有公园中央的一盏路灯亮着白光，无数蚊虫聚集在其下，把光线遮掩得更为黯淡。

落地的瞬间黑羽快斗就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然后不由分说地摁在了工藤新一的肩膀上。

看起来很暖心的举动，如果能够忽略掉他愤怒到堪称阴戾的神情的话。

“你真是疯了！”黑羽快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一句话。

工藤新一好似笑得抱歉，却又好似在欣赏这少见的对方为他而发怒的表情。

但是到了最后他却说：“我还没生你的气，你凭什么发火。”

他这话说得几乎毫无感情，黑羽快斗也是因此愣了愣，他好像是突然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平时越理智的人，生气起来就可能越恐怖。

他意识到这一次是自己理亏了，却又不甘心在对方面前就这样认栽：“那你也不应该故意从楼上摔下去！”

那个时候的场景如今想起来也令黑羽快斗心有余悸，而再仔细的往前想想，分明在天台上的时候，工藤新一就把足球踢出去的力道、自己会躲闪的习惯、自己与栏杆边缘的足以在落地前接住他的距离，全部都算计的一清二楚了，而这一切都是靠着工藤新一对于怪盗基德的了解。想到这一点，黑羽快斗真不知道自己是该欣喜还是无奈。

而工藤新一也没有真的把自己以身犯险的行为当做什么值得夸赞的事，他盯着怪盗基德还没有取下单片眼镜的面容半晌，然后主动服软般的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拥抱住了黑羽快斗不知为何有些颤抖的身体。

“是我不好。”他说，感受到了黑羽快斗埋进自己肩膀时发丝蹭着脖颈皮肤的触感，“下次不会了。”

黑羽快斗的声音闷闷地从他的肩头传来：“你还敢有下次。”

工藤新一无声地笑了一下：“不敢了。”

然后他维持这个拥抱的姿势，继续开口道：“那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江户川柯南和工藤新一是同一个人’这件事，究竟给你带来了什么困扰。”

黑羽快斗猛地从他的肩头窜起：“你——”他满脸的不可置信，像是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工藤新一却只是挑了挑眉，明摆着一幅“要解释也是你先解释”的表情。

黑羽快斗知道自己这次莫名其妙的失忆给他们二人带来了多大的麻烦，便是彻底认栽叹了口气，他把礼帽和单片眼镜都取了下来，完整地露出了那张和工藤新一如出一辙的面孔。

工藤新一并不是第一次看见对方的真实面貌，但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在今天晚上这样看，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看，在如此的心境下看，会生出一种和以往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就好像，黑羽快斗和工藤新一之间，永远也不能划上“相像”二字，连容貌也不能允许。

黑羽快斗拉着工藤新一在公园的一张长椅上坐下，木质的坐板舒缓了他们方才一系列状况带来的疲累，但是铁艺的靠背却让他们隔着衣服也只能感受到沁心的凉意，于是他们互相靠在一起，然后在夜风中缩成一团，他们十指相扣着，指尖在皮肤上的摩挲激发出触及心底的热量。

“大概只是，某种我也无法理解的不安全感吧。”

然后黑羽快斗这么说。

他顿了一下，随即吐出两声故作玩味的笑：“要是我说，我最先喜欢上的是江户川柯南，你会不会觉得我是恋童癖啊。”

工藤新一被他这个说法无奈地逗笑了，如果不是因为对方紧紧握着他的手没有一丝松开的余地，他一定会狠狠敲一下对方的脑袋看看这个所谓智商四百的怪盗脑子里都装着什么。

“把这个交给你之后，你就会彻底变回工藤新一了吧。”

黑羽快斗这么说着，突然松开了一只手，然后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个迷你U盘，工藤新一眯起眼睛看了看，意识到这就是对方为了帮助自己不顾危险潜入组织内部窃取出来的资料。

然而说完这句话后，黑羽快斗就这样把那个U盘塞进了工藤新一的手心里，干脆利落的没有一丝犹豫，好像在那之前的他所叙述的那个问句只不过是自言自语，只不过是南柯一遇。

工藤新一握住那个U盘，不知怎的手心就有些发烫。

“那是……什么意思。”他却不打算回避这个问题。

而黑羽快斗此时也完全坦然，他仰头望着隐在云雾后面时而浮现时而圆缺的月亮，那总是溢着流光的眼眸此刻就像湖水里的倒影般虚妄。

“工藤新一有属于自己的世界吧。”

“有那位一直在等着你回去的青梅小姐，有许多亲友的亏欠要一一补偿，有会通向不同未来的道路与选择，还有有无数光明正大要去解决的事件，身为工藤新一的你，应该再也不会需要来自一个罪犯的帮助了吧。”

“以前你是江户川柯南的时候，我还会觉得，怪盗基德也许偶尔会是你的依靠，但是现在，我连用滑翔翼带着你飞行都很吃力，也许下一次遇到危险，我就根本救不了你了。”

“也许怪盗基德对于工藤新一而言，是个多余的存在。”

黑羽快斗的话语好似到此为止，周遭的空气却又好似昭示着他还有无数未说完的话。但是他选择在此刻沉默，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话都不重要了，那个倾听者可是工藤新一啊，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和他命运相连，灵犀相通的人啊。

工藤新一笑了一下：“什么啊。”

“我还以为，是你以后再也不能假扮我了的这件事，让你十分困扰呢。”

黑羽快斗好像被工藤新一的回应噎了一下，他望向工藤新一，神情愣愣的，似乎是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番言论。

工藤新一的反应令他措手不及，他以为名侦探会毫不留情的借机嘲笑自己的胡思乱想，又或者是终于逮到机会能够对自己进行一番说教，最不济的，对方也会趁机讥讽自己两句，“怪盗基德居然也有这么不自信的一天”，或者“恋爱中的怪盗基德其实是个笨蛋来的吗”之类的话语。

自从交往之后他的扑克脸在工藤新一面前就再也没有奏效过，所以工藤新一此刻能够轻而易举的看出黑羽快斗在想些什么。

也是在这一刻，工藤新一才如此真切的意识到——

怪盗基德这家伙，还真的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啊。

怪盗基德这家伙，还真的是喜欢我啊……

这么想着，他竟自己不觉有些脸颊发热。

他轻咳一声，打破了目前看似焦灼的状况。黑羽快斗还在有些不安地看着他，脱去了所有的伪装，怪盗基德也不过是一个有爱有恨，有情有怨的普通人。而此时，他们作为彼此眼中的唯一，互相倾诉，又互相坦诚，蚊虫的鸣叫惊扰不了他们，夜风的呼啸阻挡不了他们看向彼此的视线，世界中唯一清晰而真切的，大概就是彼此急促而鲜活的心跳吧。

“把江户川柯南和工藤新一当成两个人也没关系。”

工藤新一如此平淡的说。

“也许在我心中，怪盗基德和黑羽快斗就是两个人。”

“怪盗基德是宿敌——”

“——而黑羽快斗是恋人。”

黑羽快斗眼神一动。

大概在坠落的半空切实的接住工藤新一的那一刻，大概在记忆全部被归还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纠结这的个问题又多么可笑，所以他才会那般坦然地把那也许对他而言像是终焉的资料交给工藤新一，因为那从来就不是结束，那才是最真实的开始。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因果与对错，只要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会感觉到心在跳动，血在沸腾，命运在肆意的燃烧，那就足够了。

“其实，你恢复成工藤新一还是很有好处的。”

黑羽快斗冷不丁的这么说。

“嗯？”工藤新一并没有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

但他看着对方莫名加深，几乎要和夜空浑成一色的眸子，本能的感觉到事情可能有些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