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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特么爱死这个小破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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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racter Pairs
Moss X 刘培强
《终焉与你》
世上有日复一日的恨吗
刘培强睁开眼睛的时候,银河也在遥远的光年外苏醒。
隔着玻璃注视空间站天花板的纹路,休眠舱门的打开驱散了有些沉闷的气体,比机械音更早一步传来的是先行离开的哈曼丹的问好,这一切都像是电影映画般按部就班,没有改变,也没有惊喜。
刘培强安静地躺了一会,直到视线中出现了那个红色指示灯闪烁不停的机械后,他才撑着右手边下面的休眠舱主机口坐了起来。
马卡洛夫有些傻气地咧着嘴角,并起食指与中指,抵了抵额头向他问好:“早上好,兄弟。”
刘培强以同样的手势回了个礼,然后目送着急性子的俄罗斯人抄起外套就往外跑。
舷窗的玻璃上倒映着太空灰暗的影子。
刘培强忽地抬起头,衣领的第一颗扣子有着松动的痕迹。
“Moss,你记录下来了吗。”
AI的信号灯飞快地闪烁了一下,机械臂改变了倾角,使得机器往下微微垂首。
“您指的什么,刘培强中校。”
第一个反应,是这与记忆无异的平和的声线。
第二个反应,是这依然这般淡然清冷的语调。
隔着不算长也不算短的休眠期,Moss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Moss。
刘培强从舱内跳出来,稳稳扣好衣领的第一颗扣子。
“我做了个梦。”他仰头看着Moss,神色并没有那么激动,但声音也不是那么平静,“我以为你能检测得到。
Moss的语调则与他截然相反:“真是神奇,理论上说,休眠状态内是不会做梦的。”
刘培强盯着那道红光几秒,轻轻扯了扯嘴角:“那可不,真是神奇。”
舷窗外有淡淡的光线闪过,刘培强移走视线,然后慢慢走到窗边,木星在这间休息舱的背面,地球也是,他看不见那从遥远的地方看宛如水晶球又宛如童话珠的星体,他只能看见深邃黝黑的宇宙深处,看见孤单漂浮的太空垃圾,看见广袤遥远、却承载着三十五亿梦想的未来。
他听见身后传来机械运动的声音,Moss在他身后无波无漾地开口:“您梦到了什么。”
刘培强的食指抵在窗上,慢慢勾勒出太空中一个废弃飞船的形状。
他说:“我梦见你做了件错事,然后我一气之下,把你烧了。”
Moss回答的相当快速:“Moss不会犯错,Moss的一切行动都是经过高等精密计算得出的结果,Moss将永远以人类为中心。”
刘培强转过身来与那道红光对视,脸上尽是柔和的笑意:“说的也是。”
机械臂拉远了近二十公分的距离,又转向了休息舱外冗长的走廊,他随即望去,他知道那尽头是什么。如果人工智能有实体,刘培强想,Moss可能正像个绅士一样,礼貌地弯着腰,双手指引的地方,是他梦中的天堂。
Moss说:“您要回家了。”
刘培强嘴角的弧度又大了几分:“嗯。”
“我要回家了。”
十二年零三天的休眠,五年零四天的工作,十七年的别离十七年的等待,迎面照射而来的却是一道似盛大又似绝望的逆光。
当刘培强尝试着去回顾梦里的滔天火光时,他才惊觉他已经记不起梦里的任何一道影子。
“回家”一词简简单单,却已经成为这庞大的宇宙里最奢侈的梦想。
刘培强知道Moss在看着他,除却耳机里父亲急促的呼吸,除却颤动着他的心来自儿子疏离的斥责,Moss那道虚无的目光是唯一让他手脚不那么冰凉的存在,是唯一让他觉得这一切还有撑下去的希望的动力。
他对Moss总是像这般,抱有一种毫无根据的信任与依赖。
也许是因为在十七年前来到空间站的第一天,这个毫无感情的人工智能比任何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都要更早的用一句“欢迎”,抚慰了自己因愧疚与伤感而斑驳的心。
也许是因为从周而复始的休眠期中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永远都是对方如同夜空最耀眼的启明星那般闪烁的光亮。
也许是因为,它总是会跟在自己身边,毫无条件毫无保留地满足自己的一切需求。
而刘培强时常忘了,即使有着名字,Moss也不过是一台被创造出来的机器罢了。
催眠气体在舱内扩散,从那疯狂拍打着的玻璃看出去的场景,与每次从一个休眠周期苏醒时对方与自己道早安的模样无不相同。
而他的心中却升起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情绪。
那种情绪名为失望。
“Moss,你这是叛逃!”
那一瞬间刘培强恍惚地觉得,这句话他好似不是第一次说出口,混沌的记忆像是宇宙的漩涡,越陷入越是迷茫,他找不到正确的答案。Moss的机械身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范围内,他喊得过了头,也许是气体,也许是缺氧,他渐渐觉得眼前的光变得暗淡,而不知为何,他无端地想到了他本不可能做的那个梦。内容已经记不清了,也许里面有山川,有海洋,有白雪,有天光,但他又知道,梦里有他看腻的星河与黑暗,有一台机器与他日夜相伴,他还记得,醒来的那一刻顺着脸颊滑落嘴角的那一颗泪,有多么苦涩。
从休眠舱里挣脱出来的时候,Moss未曾离开。但就像是一种讽刺,刘培强想象不出人工智能对自己说着“抓捕”时,是一副什么模样。
人类好像总是在热衷于做一些不自量力,又或是异想天开的事情。刘培强刻意忽视掉耳机内那个清沉的声音,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做的事情,与当初提出流浪地球计划时相比,哪个更可笑或疯狂。
他以为自己可以很好地忽视掉有关Moss的一切,但是当马卡洛夫在他的面前跌落进无垠又寒冷的宇宙深处时,他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在叙述中才存在的属于贝加尔湖的景色。
Moss曾经对他说,东经106°,北纬52°,那是地球上的银河存在的地方,夏日的贝加尔湖面会反射极光。太阳升起的时候,颜料桶倾倒,彤红的油墨泼洒延绵至天边;月光盈盛的时候,水晶球破裂,细碎的流萤纷扬铺满了峡底。
那时刘培强笑,你这背的是哪篇精选散文。
Moss却答非所问,告诉他贝加尔湖的冰化不成了水,那里的生物已经在极寒中灭亡。
他想着马卡洛夫与他孩子的合照,想着多年前自己与刘启眺望星星的夜晚,只对Moss留下一句,你不懂男人的浪漫。
刘培强跳进主控室内,宇宙深寒,却不如他此刻心的温度。
好友命丧,地球流亡,他想,人工智能永远也不能懂得属于人类的倔强。
“Moss没有叛逃。”
然后,那个声音这样说着。
刘培强转过身,机器上的指示灯闪烁着荧荧红光。AI总是这样,在他的话语不曾说出口,只是在心中成型的时候,就会精准的给出问题的答案,说出他想要听到的内容。刘培强从未指望过人工智能能够理解人类的一切感情,只是在这属于人类的终焉,他仍会忍不住抱有一丝期待,期待着Moss是站在人类这边的。
他的期待在只独一人清醒的宇宙里,实现一半,落空一半。
Moss没有叛逃。
Moss只是剜着他的心,留下一句单薄的“有我在”。
刘培强无声地笑了,他把“有你在有个屁用”这句话封存进心里,然后在一切联络与计划执行又失败、在一切希望燃起又熄灭的时候,拿出了马卡洛夫藏在他宇航服里的回家礼物。
刘培强盯着那道炽热的红光,就好像那是一双眼睛。
“Moss,我做的那个梦好像应验了。”他不想承认,心中的失望,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即将奔赴的希望,“你做了件错事——”
“而我把你烧了。”
初速度的轨迹,落下的酒。
燃烧的未来,眼前的风。
刘培强驶向自己的悬崖,却笑着说:“回家了。”
然后他在被火光吞没前的最后一秒,听见环绕了整个驾驶舱的声音说:“让人类永远保持理智,果然是一种奢望。”
“因为Moss不会犯错。”
刘培强于梦中惊醒。
休眠舱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他猛地坐起身,一旁的马卡洛夫似乎是被他吓了一跳,看见他满头冷汗后关切地询问道“你还好吗”。
刘培强转身看去,马卡洛夫的脸庞在一瞬间与一个破碎的头盔重合,他像是被空气噎到,胸腔变得沉闷而刺痛,半晌却说不出去一个字。
马卡洛夫见他也无大碍,便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拿起外套走了出去。
而等到刘培强自己稳住呼吸从舱内起身之后,他才发觉这间休息室早已只剩下自己一人。
头顶的机械提示音惹得他抬起了头。
“早上好,刘培强中校。”Moss的声音一如既往,“您是做梦了吗。”
“好像是。”刘培强伸手抹掉额角的虚汗,“真神奇,我还以为在休眠舱里是不会做梦的。”
Moss回应很快:“您的身上总是会发生奇迹。”
刘培强闻言笑了笑:“如果真的有奇迹,我倒是希望地球不用再继续流浪了。”
Moss没有再回应,刘培强则是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物,一边走到了舷窗边。他望向深邃黑暗的太空,即使明知道地球在自己的正后方,他还是忍不住用手指了指宇宙的深处。
一块废弃的飞船残骸从窗外划过。
刘培强说:“Moss,我要回家了。”
机器嗡鸣了一阵,刘培强再次转过身来的时候,发现机械臂就伸在他的面前,那红色的信号灯徐徐亮着,就好像是一道殷切而热忱的目光。
“Moss有些好奇,中校您梦见了什么。”
刘培强没有想到Moss也会有感到好奇的一天,这个人工智能像是一个完美的造物,从他来到领航者的第一天起,Moss就从未提出过问题,它从来都是无所不知地解决一切问题。
这个认知让刘培强感到新鲜,但随即而来的对于梦境的回忆则让他后知后觉地打了一个冷颤。
半晌后,仍旧是Moss开了口:“您现在很紧张,甚至有些焦虑,与恐惧。”
机械臂的角度下倾,看起来就像是在安抚地颔首:“看来是个不太好的梦境呢。”
刘培强又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再次面对着Moss的时候,他的脸上多出了一丝莫测的悲伤。
“没关系。”
他说。
“只是个梦而已。”
只是个梦。
当从与父亲的通讯中了解到地球的险情后,他才开始后知后觉地谩骂起自己的无知。
刘培强不相信巧合,更不奢望什么奇迹,他早该意识到,十七年以来在这全是先进科技的太空舱里从未听说过有人会做梦,自己也从来不该是那个被选中的人。他不知道这是预知或是什么更加可怕的东西,他只知道,梦中发生的一切正在一点一点变成现实,场景的轨迹每分每刻都不曾偏差。
在所有人都在命令之下回到休眠舱待命后,刘培强仍然站在最大的那扇舷窗边,看着地球与木星之间不断收拢的大气,看着那牵引着三十五亿人性命的距离一点一点地缩小。
Moss在他身后降下一台机械,他曾觉得磁性得好听的声音也于此刻变了味:“刘培强中校,您该回到休眠舱了。”
刘培强转过身来,脸上是不加隐藏的愤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Moss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如您所见。”
刘培强一时间竟觉得好笑,这台人工智能竟然连更深层次的解释都不再给予他了。
他攥紧了拳头,似乎下一秒就会朝着目标挥拳而出:“你知道我在问什么,你难道要对我隐瞒吗。”
Moss沉默了。
刘培强从来不知道,原来它也有沉默的机制。
不算宽敞的走廊内,气氛变得压抑,空气变得艰涩,即使这一切只有身为人类的刘培强能够感受到。
半晌后,Moss重复道:“您该回到休眠舱了。”
刘培强睁大眼睛,拳头上攥出了青筋,压抑的情绪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而出。
“Moss不会叛逃。”AI紧接着响起的声音,像是一抔水,浇灭了他这从头到脚无所适从的怒火。
“您知道的,Moss没有叛逃。”
然后,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凉包裹住了刘培强。
“那你应该也知道的,休眠舱关不住我。”
在那一瞬间——刘培强觉得自己一定是疯得彻底了——他竟是觉得自己从那台冷冰冰的机器上,感受到了一种名为无奈的情绪。
“Moss会处理好这一切。”
刘培强讥讽了笑了一声:“会根据那些运算和指令吗,会完全无视掉人类的顽强和希望吗。”他伸手指向不远处通讯室地图上,已经一个一个陷落的发动机地标,“那就是你所谓的,以人类为中心吗。”
刘培强突然狠狠抹了把脸。
“Moss,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会成真吗。”在他意识不到的氛围下,他的声音竟是带上了一丝恳切,“你不要说谎,我知道你从不会说谎。”
在那一刻,他似乎真的把Moss当成了一个人类,他以为Moss会犹豫,会吞吐,或者是会用委婉的方式安抚他,慰问他,但是人工智能一个果断而肯定回答打破了他所有渺茫的期冀,他对Moss的信任,成为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机械上的红光仍在闪烁。
刘培强径直走向了离他最近的对接口。
“即使早就知道了结局,也没法改变不是吗。”
“不论是我还是你。”
刘培强说着,带着捉摸不透的感情笑出了声。
他对着摄像头露出了藏在自己宇航服里的那瓶伏特加,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自信,他知道Moss没法阻止。又或者,是他相信Moss不会阻止。
回家了。
刘培强没有说出这三个字。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亲切地与转移到驾驶舱内的Moss对话。
“我刚刚说过吧,今天是中国的春节,是新的一年到来的日子。”
他轻轻地笑。
“走吧,去给我儿子放个烟花。”
睁开眼睛的时候,Moss并不在眼前。刘培强睁着眼睛望着熟悉的天花板好一会,才慢悠悠地从休眠舱内坐起来。
马卡洛夫笑着打趣他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睡醒,刘培强转头看向那张和善的脸,也笑着说了句,今后可别想我。
他一边扣着扣子,听见了AI从天花板上降落的声音。
Moss道:“早上好,刘培强中校。”
刘培强扣上衣领最上方的那颗扣子,仰头瞥了一眼高高在上的那台冰冷的机器,没有给出任何回应,简单披上外套就走出了房间。
同伴们陆续前来恭喜他终于要回家了,刘培强看着那一张张真挚中隐含羡慕的面孔,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硬着头皮笑着接受了一个又一个的拥抱。
马卡洛夫递给他那瓶酒的时候,刘培强没有用玩笑来拒绝,他直接让对方帮忙塞进自己的衣服里,甚至把对方的一举一动就盯在眼里,生怕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直到完全确认马卡洛夫放的地方与自己记忆中分毫不差,他才有些自嘲地松了口气。
“老马,还记得我们说过,以后要带着孩子们去贝加尔湖上钓鲑鱼吗。”
俄罗斯人兴奋地撞了撞友人的肩膀,然后举起自己宽厚的手掌:“当然,等我们都回家了。”
“嗯。”刘培强迎上对方的击掌,“等我们都回家了。”
然后他又在马卡洛夫离开时,忍不住叫住了对方的背影。
望着对方无忧无虑的浅蓝色眼眸,他露出一个坚定而决绝的微笑:“总有一天,贝加尔湖的冰都会化成水的。你一定会看到那一天的,我发誓。”
马卡洛夫开心地朝他挥手,然后不含怀疑地转身离开。
在周遭只剩下他一人,空气变得寂静的时候,他仰起头,望向了那个始终跟在他身边的AI。
刘培强的语气是意想不到的冷静:“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提前汇报?”
Moss回答道:“每一日开始于您醒来的那刻,那一刻起便已经晚了。”
“……只有我吗。”
“只有您。”
刘培强在椅子上坐下来,AI也延伸了机械臂,缓慢地凑近中校的身前,似乎带着一丝莫须有的虔诚。刘培强似是有些挫败把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他的目光散漫却又不含动摇,神情无望却又带着肃穆,一副旁人捉摸不透的模样。
半晌后,刘培强缓缓开口,声音竟是有些艰涩:“你能告诉我,之前的日子中,我父亲韩子昂,我儿子刘启,都经历了什么吗。”
他并不指望人工智能能体会到他此刻混乱的感情,不如说,他此刻最需要的就是一台机器无感情的叙述。
在Moss的叙述中,他见证了韩子昂的死亡,韩朵朵的绝望,他感谢刘启坚持到最后一刻的倔强,却又心疼儿子从始至终的逞强。
听到最后,刘培强与机器上的那道红光对视上:“我可以救他们。”
意料之外的,Moss没有阻拦:“可以。”
刘培强又说:“别让我儿子去干那么危险的事情,让驻守军去做,等到了合适的距离,我们就去引燃木星。”
然而Moss却给出了否定的回答:“Moss不会向联合政 | 府给予这个提案的,火种计划,永远是Moss首要执行的任务。”
刘培强目光炯炯,斥责却又嘲讽般的望向Moss:“明知道结局如何,你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呢。”
好似每次提到这个问题,Moss都会陷入沉默。
但最后,Moss都会如这般答道:
“Moss不会犯错。”
刘培强失笑,他突然不懂了,这样一个没有感情没有思维的机器,究竟是在盲目又愚蠢的坚持着什么呢。但是他又怎能不懂呢,这样一个没有感情没有思维的机器,永远也不能理解人心与希望所拥有的力量。
他对此闭口不再谈,灾难来临的时候,他联系上自己的父亲与儿子,告知他们根据空间站的计算,杭州会在救援抵达之前完全沦陷,让救援队放弃杭州的路线直接前往苏拉威西,在王磊艰难的服从命令之下,一行救援队均是留下了性命。
在休眠舱的命令下达时,刘培强仍然一个人靠在空荡荡的走廊墙壁上。
“我呢,就不进去了。你啊也别唤醒老马他们了,让他们踏踏实实睡一觉,醒来后啊,就都能回家了。”
Moss没有再强迫刘培强进入休眠舱,只回答道:“马卡洛夫中校的服役期还有五年零四个月零二十三天,醒来后也暂时不能回家。”
不知怎的刘培强听了这话竟是笑了起来,他好似真的被什么有趣的言论逗到了,笑着笑着竟是弯下了腰,再直起身子的时候,他用指腹飞快抹去了眼角溢出的一滴眼泪。
事态仍然在一步一步地发展下去,任何一个场景都不曾脱离原来的轨迹。
在得到政| 府对“希望”的批准后,Moss也仍如以往那样彻底断掉了通讯。
刘培强似是有些好笑地拿出那瓶伏特加掂在手上,然后看向不远处的Moss。
“你明知道每次都是这个结果,怎么没想过阻止我把这瓶酒带上来呢。”
这个场景让刘培强无端地回想起了曾经在地球上的日子,以他当时的工作性质,没少和人对峙,有的人喜欢似是而非的遮掩,有的人喜欢不卑不亢的坦然,他以前讨厌那些尔虞我诈与卑躬屈膝,此刻面对一个任何情况下都毫无感情波动的机器,却莫名的怀念起那些日子来。
Moss说,我每一次都在用我的理智阻止您。
一本正经。
这种时候了居然还用“您”。
刘培强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问:“火烧到你的时候,你会痛吗。”
Moss道:“Moss没有感官系统。”
的确,如果对方是个有理智和感性的存在,一定会觉得自己刚刚这个问题是疯了,傻了,愚蠢了,神经了。
但是刘培强却问得真挚。
他说——
“但是爆炸的那一刻,火烧到我身上的那一刻,我很痛啊。”
人工智能的红光闪了一闪。
“就算只有一秒,只有一瞬,也是撕心裂肺、铭心刻骨的疼痛啊。”
在把酒瓶砸出去之前,刘培强先仰头狠狠地灌下一口。辛辣涌入鼻腔,灌入胸膛,纠扯着理智,麻木着神经。
好酒。
他在心里说着,把剩下的半瓶,像曾经那样,熟练地抛向了机器上那不断闪烁着的光芒。
大火开始蔓延,刘培强揉了揉因酒劲而泛红的眼眶,在迈入驾驶舱的前一刻,像是对珍贵友人道别一般,朝着身后挥了挥手。
关闭上的舱门,夹碎了最不像样的一句告别:
“明天见。”
接受这样一个诡怪玄幻的事实,比他想象中来得还要容易。
无休止的希望,无休止的失望,无休止的绝望,无休止的死亡。
循环往复的世界日复一日,舷窗上的白色轨迹却永远停留在了那个未画完的圆。
刘培强再也没有拿起那支笔,也再也不想对那颗昭告着毁灭的木星投以多一分的目光,马卡洛夫用中国的成语笑他这是“近乡情怯”,他每一日醒来在心中悄然发芽的渺小期冀,都终被扼杀在Moss当着众人通报他的功劳宣告他的归期时的那般无情无谓的声音中。
他总是抱着那份不服输的心情,试图寻找拯救一切的办法。重新规划各个城市的避难路线、重新安排各支援点的行进效率、重新考量点燃木星的可行方法,他知道这不是仅凭自己就能做到的,他也很讶异Moss居然会寸步不离的留在他的身边帮助他。
而在经历过几天的无妄与失败后,他才知道Moss留下来的真正原因,不过是为了让他亲口承认这一切都是徒劳。
人工智能所看到的不仅是当下,更是未来。
他问,这一切要重复到什么时候。
Moss说,直到这个计划再无错误为止。
刘培强抬手抚上自己的右胸膛,那是那瓶伏特加存放的地方。
他抬头冲着Moss咧开嘴角:“那你可真是低估了人类的毅力了。”
从那天之后,刘培强就习惯上了早早地进入主控室,然后持着自己都不能体会的心情安然等待终焉时刻的到来。
最开始的时候听见刘启的声音他还会哽咽,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就能冷静地对自己的儿子交代完一切事项,再不落下一滴泪。
这种感觉早已不再新鲜新,早就知道故事的结局,再以书中人的身份走完余路程,无论想要做些什么来改变,故事都仍是说书人希望旁人听到的模样。地球上也许曾有一半的人是无神论者,但到了最后他们都成为了自己的神,他们渴求着打破命运主宰命运,而事实上他们只不过是卑微又单纯地希望活下去。
刘培强从前就喜欢与Moss聊天,十七年的航期,十二年沉睡,五年苏醒,他也从未吝啬于告诉他的AI自己见到它很开心,与它一起工作很开心。他喜欢自己遗失物品时来自AI友善的提示,他喜欢枯燥无味的文书工作时总有AI贴心响起的音乐,他也喜欢每次只是路过时,就能听到的一声叮咛与问候。
而此时不再一样了,避而不谈那些没有意义的公事,每天都是全新的一天。
刘培强想,他这几天说过的话,许是比过去的五年内加起来还要多。
他说起自己小的时候,特别贪玩,性子也野,没少调皮捣蛋。每次一身泥的回到家,就免不了父亲的一阵责骂,但若是一身伤的回到家,父亲就会抄着扫帚棍到街坊邻里吼一遭:是哪个小兔崽子敢欺负我儿子。
后来他自己有了儿子,却是没法如自己的父亲那般把儿子带大。那个时候世界上已经没有了游戏机,没有了游乐园,所有人都在为争取迁入地下城的资格而亡命,他受命参加领航者的航天员培训,与儿子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他甚至已经想不起来,那个小小的生命,那副柔软的身体,抱在怀里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有的时候聊得动了情,他就会把自己珍藏了十七年的那张照片拿出来,递到人工智能的面前,语气里满是骄傲:“我的儿子,未来是拯救了地球的大英雄。”
Moss却回道:“拯救了地球的是您。”
人工智能没有说错,真正牺牲了自己拯救了地球的,可不就是他刘培强吗。
但是他总会想起在日复一日的时间回溯中,一次又一次通过耳机传来的刘启的声音,小小的机器承载着他的整个世界,无论是那些指责还是怨恨,无论是那些悔意,还是给予了他救赎的那一声对亲人的呼唤。
于是刘培强对Moss说:“你懂个屁。”
他在椅子上坐下,靠背边缘抵着他的后颈,看着照片的视线莫名有些模糊,他只好往眼前凑近,直到感觉到自己的衣领被不知名的液体打湿。
有的时候刘培强摩挲着照片,却无意识地自言自语:“我的儿子一定越长越帅了吧。”
然后他没有想到会得到来自Moss的答复:“刘启先生玉树临风。”
刘培强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就是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
“我觉着,你还挺有讲段子的天赋。”
Moss没有再反问“段子”是什么,刘培强想,毕竟是个人工智能,该懂的不该懂的一样都不会落下。
也有那么一次,他朝着对方招招手:“Moss,放首歌听吧。我倒想看看你那都存储了些什么了不起的人类文明。”
Moss降下了机械臂:“您想听什么。”
刘培强看了一眼手表,又看了看地木之间近得令人揪心的距离,然后说:“你觉得现在的我最想听什么。”
Moss没有回应。
而在他砸出那瓶伏特加关上驾驶舱的舱门后,音乐声却在那一刻响起。
刘培强困惑地听了听前奏,当意识到这是哪首歌后,顿时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愉悦的笑容。
引燃的火光蔓延至眼前,刘培强却忍不住跟着音乐轻哼起来。
“北京欢迎你——”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焦灼的热度熏花了他的眼睛。
——有勇气就会有奇迹
“这是第几天了?”
一阵电流滋啦过后,空中传来这样的声音:
“第十四天。”
刘培强把自己往椅子上一躺,手臂垫在后脑下,然后静静地看向天花板上那个微微晃动的机械臂。
“……哦,第十四天了啊。”
他又伸出一只手臂,想象着自己手上有一颗网球,往墙壁上扔出去,就会自己反弹回来。
“他们到哪了?”
“刘启先生等人将于7分钟后抵达苏拉威西。”
刘培强晃了晃手,然后抓了一把虚无的空气:“挺好,咱等着。”
Moss来到了他的面前:“您仍旧不愿进入休眠舱吗。”
刘培强假意与那胜似目光的红色信号灯对视上,轻轻失笑出声:“都第十四天了,你怎么还问这个蠢问题呢。”
而Moss的声音依旧干练得毫无多余的感情:“只要您进入了休眠舱,一切错误数据都会被修正,Moss将与中校您一同跨过这一天,您将作为‘火种计划’的继承者,成为人类新的文明。”
刘培强一个翻身,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他把手肘搭在膝盖上,上挑望着Moss的视线中不无嘲讽:“做错事的一直是你。”
回答他的响彻在上空的声音却是铿锵无比:
“Moss不会犯错。”
“你真是可笑。”
刘培强站起身,往船舱内的巨大落地舷窗走去:“我还以为你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存在。”
“您为何不相信Moss的判断。”
刘培强猛地回头:“是你不相信我。”机械臂悬挂在他的正前方,他缓缓卸下了全身的紧绷感,“在这一点上,的确是对你抱有这种天真想法的我错了。”
是啊,是他愚蠢了。
是他天真的以为,Moss已经能够理解人类了。
“你还真是越来越像个人类了。”刘培强以前曾经对Moss这么说过。
那一天他也是这般,站在某扇巨大的舷窗边,看着与空间站相同轨迹上徐徐前进的地球,被冰川与极寒覆盖的星体早已不再是蓝绿相间的模样,那小小一颗的、像是握在手中就会碎掉的星球,像极了他童年的冬天,握不住的皑皑雪花。
空间站里是来自各国形形色色的人,先进的科技让语言再也成为不了障碍,但是刘培强知道,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最大的障碍不过是心与心之间的距离。
那个时候刘培强想,明明Moss没有心,却为何会比这个太空站里任何一个人类,都要更早的感受到了他的寂寞,然后来到了他的身边。
“您在想家。”
Moss这样机械地说着,刘培强却第一次在这样的声音中感受到了一丝温度。
“还有五年零三个月,您就可以回家了。”
刘培强转过头看了一眼Moss,然后道:“我不是想家,我是想我儿子了。”他的手掌依旧覆盖在玻璃上,覆盖在那遥远的地球表面,“今天是我儿子的生日。”
“刘启先生也会想念您的,毕竟,是您在这一天赋予了他生命。”
他觉得有些好笑:“你啊,真的知道我需要什么吗。”
“您需要一个拥抱。”
Moss这样说:“如果Moss有实体的话,会很乐意给予中校一个拥抱。”
刘培强先是愣了愣,随即把嘴角的弧度咧得更大:“你还真是越来越像个人类了。”
那天的后来,Moss还对他说,等到五年后零三个月后,他们父子二人就能相见了。然后在更遥远的未来,雪会化成湖泊,小鸟会歌唱,春天会来到。
而回想起那时对话的刘培强,在此时此刻,用着同样的角度仰头望向那个给予过他承诺的AI,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不过没关系。”他说,“就让我们二人在这个时空里永远循环下去吧。”
话音一落,他就轻轻挑眉:“不好意思,差点忘了你不是个人来着。”
Moss没有说话。
通讯板上传来刘启等人抵达苏拉威西的信号,刘培强大步迈开,朝着通讯室的主座走去。
在这个狭小的太空舱内,最真实的声音除了自己紧促的呼吸,就是那阵他再熟悉不过的机械运转声。
他知道,Moss又一次停在了他的身后。
他也知道,Moss最喜欢在那里看着自己。
手不由自主地攥成了拳,刘培强就这样看着通讯板上不断闪烁着的标识开口:“今天是第十四天,如果当初我们跨过这一天的话,到了明天,第十五天,你知道是个什么日子吗。”
刘培强没有给予AI开口的机会。
“是中国的元宵节。”他说,“是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日子。”
“以前的这一天啊,中国人会放花灯,吃汤圆,在我爸上学的那个年纪啊,巷子里还会有人舞龙舞狮,可是热闹。”
地球上的通讯信号已经传来,刘培强顺势接通,听见了耳机那边的背景音里似深陷地狱中绝望的叫喊。
“我老婆可喜欢吃汤圆了,特别是黑芝麻馅的,汤糊都要全部喝完。”
“不知道今年的元宵节,地球又会怎么过呢。”
刘培强仰头呼出一口气,眺望着地球的目光和蔼而淡然。
“Moss,别再做错事了,别再阻止这一切了。”
“别让我恨你。”
即使是在说着这样的话,他的语气的神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机械在他身后微微转动,旋转的角度所摩擦出的声响,像极了一声横亘万载光阴后依然流离失所的叹惋。
Moss说:“您可曾付出过爱吗。”
刘培强朝着它转过身来。
他面上的淡然,就好像是对这个回答毫不惊讶。
而他最后还是笑了:“你看,你果然还是会犯错的。”
刘培强抬手捂上右心房,酒瓶在宇航服下的棱角顺着弧度摩挲着他的手掌。
“恨的反义词,从来就不是爱。”
刘培强睁开了眼睛。
马卡洛夫过大的动静闹出有些聒噪的声响,他抬起一只手遮在眼前,透过指缝看见了好好地停留在他目光正上方的AI。
“早上好,刘培强中校。”
Moss的例行问好就像这无限重复的日子,既不会缺席,也不会迟到,但是刘培强早就没有了回礼的心思,不记得是哪一天开始的,在Moss的问好结束后,空荡荡的休息舱就只剩下了属于机器的轻轻淡淡的回音。
刘培强今日也没打算理会它,他扣上自己制服的第一颗扣子,第十五次看着舷窗外飘过的太空飞船的残骸。
向来不会有下文的AI就在这时吐出了全新的一句话:“元宵节快乐。”
刘培强下意识地扭头望他,没能掩饰住自己满脸的诧异。
然后Moss轻轻地晃了晃机械臂:“我觉得,您会喜欢这个问好的。”
刘培强被噎了一下,回过神来后,他飞快地离开了休息舱,一边走一边对着跟上他脚步的机械臂叫嚷:“瞎闹!今儿个才不是元宵节。”
快速地走了好几步,刘培强才想起停下脚步,仰头瞪了Moss一眼:“还有,这节啊,没法快乐!”
Moss没再回应,刘培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稍稍有些发烫的迹象。
他还以为他们之间算是吵架了,他虽然没想过要去和解,却更是没想到AI会猝不及防地来这一套。然后他才有些好笑的意识到,自己居然会和一台机器吵架,更可笑的是,自己居然在和一台机器吵完架后,疑似被这台机器毫无自觉地哄好了。
刘培强立刻对Moss说:“你啊,今天别惹我生气就行。”
红光微微闪了闪。
Moss延展了机械臂,然后停在了刘培强的眼前:“如果这是您的愿望的话。”
也许是受到Moss的影响,自从开始时间回溯后就没怎么认真吃过东西的刘培强,今天破天荒地好好地吃了一顿,马卡洛夫又笑他,这是快要回家了,要吃好东西了,怎么反而像是舍不得这里了。
刘培强对着马卡洛夫伸出一只手,问你难道没什么临别礼物要送我吗。
马卡洛夫贼兮兮的笑了两声,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那瓶熟悉的曾被他的胸膛捂热过无数次的伏特加,继而讨要一个感谢。
刘培强第一次亲手将这瓶酒放进自己的宇航服,也是第一次感觉到了掌心的炙热,和指尖源源不断的颤抖。
他想,这仍然是平凡无奇的一天。
仍然有离别,仍然有牺牲。
月球都已经毁灭了,这也同样是一个永远不会到来的团圆夜。
踩着时间的影子,一步一步往前走着,轨迹不会偏离,历史也不曾改变。
刘培强望着显示屏传来的投影,耳边是政 | 府要员七嘴八舌的言论,他在这种时候总是觉得Moss就像是有真正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是那样炙热又通透,他知道他一次又一次提出的这个建议永远都得不到回应,但他也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这么说着,从不奢望Moss会做出什么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空间站还剩余三十万吨燃料,点燃空间站所发出的爆炸冲击直径可达到5000公里,我申请驾驶空间站执行此项任务。”
“无论最终结果将人类历史导向何处,我们决定,选择希望。”
“我一定会圆满完成此项任务,我……”
刘培强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撑着控制台站了好一会,然后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地回过头。
Moss就在他视线平行的地方,信号灯微微闪动着,发出柔和的红光。
刘培强的口型还没有完全合上,有些开裂的嘴角却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Moss,你……”
而耳机里要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语:“地球的未来已经不再由我们掌控,此项任务,我们将无条件听从领航者的决策。”
所谓领航者的决策,即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台高智商人工智能——Moss的决策。
在这一刻,刘培强终于意识到,这再也不是一如既往的平凡一天了。
他的请求从未完整地传达出去,因为那台AI总是会在那之前就掐断他的通信,给他留下无尽的冷漠与决然。每一次,每一次,都是他亲手撕碎属于地球的未来,义无反顾地冲向他一意孤行相信的那道光芒,有过愧疚吗,当然有,即使回溯了无数次的时间,他也从不曾知晓这疯狂的举动是否挽回了那些生命的曙光。但纵使是这样,他也不曾放弃过一次这哪怕只有毫厘的希望。
死亡很痛苦,但是每次回想起来的时候,他却发觉更痛苦的,是他总是独自一人面对死亡。
嗡鸣的耳边传来细微的声响。
刘培强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才发现Moss就停在他的面前,那信号灯红光灼灼,像极了一双温柔的眼眸。
然后,刘培强听见,要员们听见,也许全世界的人类都能够听见,Moss空灵的电子音,说出了它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次有权主宰地球存亡的话语:
“Moss将跟随刘培强中校,完成此次空间站的驾驶任务。”
下一秒,世界归于寂静。
空间站与地球所有的通讯,在这一刻被姗姗来迟地切断。
刘培强望向Moss,望向这个空旷的空间站内,除他以外仅有的存在。
“你这是悬崖勒马了?”刘培强尝试着用玩笑的语气来掩饰声线的颤抖,却发觉自己貌似做的很失败,于是他索性破罐子破摔,“终于知错了?”
机械臂左右晃动了两下,那是Moss少有的摇头。
“Moss没有赞成这项任务。”
“那你怎么……”
“Moss只是决定跟随中校,完成这次任务而已。”
“Moss不会犯错。”
这句话的逻辑可谓神乎其神,刘培强也是在沉默地看着Moss许久后,才终于露出了今日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那都无所谓了。”
他说。
“有你在就够了。”
刘培强打开驾驶舱的舱门,却迟迟没有进去,Moss已经先一步转入了驾驶舱,而刘培强仰着头,这是他第一次不在焚烧的情况下完整地看见这庞大的主机系统,这也许就将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幸存的人类文明,这就是千百年来,人类用自己的智慧与双手,一点一点创造出来属于自己的浩瀚宇宙。
Moss的声音响了起来:“中校,时间快到了。”
刘培强低低应了一声,便转身进入了驾驶舱。
往身上系安全带的时候,他才想起还藏在自己宇航服里的那瓶伏特加。他拿出来,望了一眼操纵版上的Moss,缓缓勾起一个笑容:“这次终于不用暴殄天物,可以好好喝上一口了。”
他打开盖子,酒的香气顿时溢散出来,他眼疾手快地堵住瓶口飞快地咽下一口,随即发出一声满足的慨叹。
他把剩下的半瓶放回自己的宇航服里,望着眼前巨大的星球:“走吧。”
即使不用听Moss报出的航向,他也早已把这段路线熟记于心,绝对不会失误。但刘培强仍然觉得这一次的驾驶体验很是新鲜,耳边传来的刘启声嘶力竭地阻止,让他掉下了久违的一滴眼泪。
刘培强抹掉眼角的湿润,望着近在咫尺的苏拉威西发动机发出的那道能量。
Moss在报出航向之后就再也没说过话,但是刘培强有话要说。
“为什么偏偏这一次,你愿意跟来了。”
电流颤动两下,像是发出细微的哼咛。
Moss答道:“Moss只是给予中校一个回礼。”
刘培强不解。
而AI继续道:“一个让Moss学会了‘恨的反义词不是爱’的回礼。”
眼前不是终焉。
是黎明星辰,枫叶瑞雪。
是山川琥珀,白马青莲。
Moss说:“刘培强中校,您要回家了。”
刘培强笑了,接上了那句在他十四次回溯的时光中都不再诉说的愿望:“嗯,我们回家了。”
舷窗照射进的光线耀花了他的双眼。
刘培强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忘了说——”
他抬起手,轻拍着身旁AI冰冷机械的动作,却像是抚摸着恋人发顶那般的温柔。
“——节日快乐。”
世上有日复一日的恨吗?
他点燃木星。
他与世团圆。
End.
莫强求这对实在是太好磕了呜呜呜我嗑爆!!!!
但是好的对不起我知道大过节的不该发刀子x
好的对不起我先溜了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