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以颜喻 | 此梦恻恻。



/分房故事的衍生

/摸鱼短打






《此梦恻恻》

  

 

 

 

 

周震南闭着眼睛,隐隐能感觉到从窗帘的缝隙渗透进来的光落在自己的眼皮上的触感,他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不能睁开眼睛,那样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丝困意就会被月光打散,他又暗暗给自己解释道,应该是第一天入住新房屋还不太习惯,床铺都柔软到和之前的百天简直天差地别。可是他忽视了他甚至不该去想这些事情的现状,身体很疲累,可是在无意识间他的精神世界却依旧饱满,里面充斥着彩色的花瓣,充斥着参差的磷光。

 

门外的楼梯间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很轻,能听得出是被刻意压抑过的,然而任何一点声音在此刻周震南的耳边都如同山崩海啸,他“噌”地一下坐起来,后脑的头发柔顺的垂落下,他没有恼怒这个在他可能即将入眠前打破他所有计划的人,他反而感到一种略微病态的兴奋。

 

他总在半夜里睡不着,又或者实际上,他不想睡着。

 

他小心翼翼地拉开房门,楼下已经亮起了微弱的光,那阵动静此时听得更为清晰,于是他学着记忆里的声音同样放轻了脚步,膝盖好像屈得过头了,以至于在走下最后一层阶梯步履平地的时候后腰有些隐隐作痛。

 

那人的身影出现在了厨房里,光源是走廊上直接连接在插孔上的一个小壁灯,那还是他们在岛上用的东西,方便起夜时不打扰到别人又能照明用的,没想到给留了下来。

 

只有一个单薄的背影,穿着白色的汗衫和深灰色的大短裤,头发在这种未被打理过的情况下任谁都是一样无可辨别,但是那个微微弓着背的动作让他觉得熟悉,周震南眯起眼睛,下意识地往前倾身,脚步无意识往前挪了一存,鞋底就这样在地面堪堪摩擦出一个刺耳的单音节。那个声音在这空荡到静谧的环境里说是惊悚也不为过,那人却像是未被吓到,依旧慢悠悠地转过身,整张脸被笼罩在一半幽光一半阴影的夹缝里,可周震南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张颜齐。

 

他的第一反应是去看厨房角落里放着的机位,在发现那台冰冷的机器没有闪烁着代表运行的红光后,默默松了口气。

 

可是张颜齐看起来也不惊讶,他手里拿着一个水杯,然后用另一只手扒拉起自己的头发,一边顶着无法用人工修复的发型一边朝着周震南的方向走来。

 

周震南对上张颜齐的眼睛,只觉得在看不真切任何画面的微弱清光里,那双瞳孔像是深邃得慑人,又发亮成聚焦的晶莹。

 

“你怎么还没睡。”他开口问道,甚至像是为了顺应此刻的安静般,他声音低沉,鼻腔里满是气音的共振。

 

张颜齐隔着半边黑暗看着他,他们的目光可能撞在一起,但是谁都看不清楚。周震南想自己是不是有些夜盲,眼前的碎片已经快要把那人影耀花成斑,而这个时候张颜齐说:“你不也没睡。”他的声音不需要刻意压抑,就好像自带着惹人沦陷的低迷。

 

周震南默了一会,才是轻轻点头。

 

张颜齐递上他手上的杯子,里面还盛着半杯水:“要喝吗。”

 

周震南看了一眼那汪清澈,舔了舔嘴唇,然后抬起头来,眼睛亮亮的:“要。”

 

张颜齐不知作何意地摇了摇头,然后把杯子径直送到周震南嘴边,周震南张嘴衔住玻璃平滑的边缘,他就抵着对方的嘴唇缓缓扬起手臂,任由玻璃杯倾斜成一个弧度,周震南抬起手扣住了杯壁,也扣住了他的手指,清水流过的地方即使隔着玻璃也让他觉得沁凉,但周震南的指尖却好像带着远远高于这个盛夏的热度,从内而外地灼烧着他的心脏。

 

一饮而尽。

 

周震南松开手,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而随着他的动作,他这时才看见张颜齐竟是没有穿着拖鞋,就这样踩在冰凉的瓷砖地上,脚背上绷着几道晦涩的青筋。

 

他差一点惊叫出声,最后还是忍住了:“你怎么不穿鞋啊。”

 

张颜齐随手把杯子放在了一旁的橱柜上,低头飞快地扫了一眼:“太黑了没找到,我怕吵着姚琛了。”

 

“那你赶紧回去吧。”

 

“回去睡不着,还是吵着他。”

 

周震南歪了歪头:“……那你来我这吧。”

 

如此自然而然又理所应当的邀约,让张颜齐找不到可以拒绝的理由。

 

虽然周震南开口的事,他一般也都不会拒绝就是了。

 

壁灯被关掉,楼里又陷入沉寂的黑暗,他们一起朝楼上走去,脚步是同样节奏的轻缓,听起来就像是一个人,周震南走在前面,然而隔着低了一层台阶的高度,张颜齐的呼吸还是能吐在他的后颈上,连带着刚刚打理过的发尾也都搔刮着皮肤,惹来微痒。

 

周震南先进了房间,快步走到窗户边把窗帘拉开一半,柔和的夜色洒了下来,然而月亮却是被隐匿在了云层之中,窗户上有着点点尘斑,这份有瑕的景致并不那么好看。

 

他知道张颜齐在身后关上了房门,转过身后,对方的脸第一次显得明朗,而自己逆着光,不知道在对方的眼中是什么模样。

 

于是他招呼张颜齐过来,两个人挨着床在软乎乎的地毯上坐下,周震南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自己往后仰靠在了床上,看起来享受极了。张颜齐就只曲着膝,把手肘撑在膝盖上然后用手撑着头侧身看他,他们还是不敢大声说话,但是在这相对私密的空间里,他们显得比在厨房里放松不少。

 

就像是张颜齐没有拒绝周震南的好意一般,周震南也无需过问张颜齐失眠的理由,那个心境大抵是同步到诡异的,哪怕今天还来回奔波的跑了外务,哪怕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踏踏实实的休息过,可是一旦到了夜晚的这个时候,就无法安然的入睡。

 

往常的这个时间里,他们做过很多的事,写过词,练过歌,跳过舞,坐在颠簸的大巴车上去迎接海边的日出,在温暖的篝火边看天边烟花炸成光年外的星河,他们甚至还试图过在这个时间里溜出那幢大楼,背负着许多人的期盼要成为一个满载而归的大英雄。

 

他们无数次的抱怨过疲倦和苦累,无数次的躺下又站起来,无数次闭上眼睛又刹那睁开,那块地板无论擦多少次也擦不掉所有人洒落在那里的汗水,或许还有谁在那跌倒过,然后淌下的鲜血也一并融进尘埃。而现在他们终于可以在正常的时间拥有一个梦寐以求的好觉,可是他们却挫败的发现,他们无法入眠。

 

张颜齐说,我大概是美国的时差还没倒过来。

 

周震南呵呵笑了两声,他不用解释太多,他只是早就已经习惯了罢了。

 

习惯把一天当成两天甚至更多用,习惯不知休息为何物的盲目,习惯在本该停下的时候再踩一脚油门,习惯以血肉之躯来贯彻拼命这个词语,就好像生怕自己从未读懂过它。

 

张颜齐却摇了摇头:“你可以不需要这样。”

 

这样的话语周震南听过太多遍了,大抵只要是真心拿他当朋友的人都这么劝过他一两句,他知道自己本不该把这个习惯带到别人的世界里甚至于去影响到别人,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但是总有那么一些话他无法开口,他甚至时常在喑哑中羡慕,那些无需像自己这般就能耀眼和发光的人,他总是要拼了命,却不知道会不会就有那么一天,再也无命可拼。

 

他又不知道自己听见张颜齐这么说的时候是愉悦还是皱眉了,是该开心张颜齐是拿真心来对待自己,还是惋惜居然连这个人也未能理解过自己。

 

而张颜齐还有话说:“你不需要,总是一个人这样。”

 

周震南惊讶地偏过脸去。

 

并肩坐在身边的人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柔柔的夜光把他的脸映成了苍白色,他的面色有一丝疲倦,目光看起来有些散漫,神情却不知为何显得柔韧又坚定,让周震南忽的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时,他身上散发出的侵略的气场。他平静地介绍自己是个地下出身Rapper,不带什么卑微或者退却,他伫立在那里,好似不怕地上充斥着光与热会把他的骨血都融化,不怕会被初次见到升起的太阳毁灭成尘埃,他像是裹挟着黑暗的风暴,一次呼吸都能把天上广寒地上人间都撕碎。周震南记得那时的那双眼,那双充斥着和六年前的自己如出一辙的欲望的眼。

 

谁还不懂得执拗风骨,褒贬得道了。

 

可他不该就此沦陷,多像是背叛了无数份心意,背叛了无数个站在背后等待他上岸的人。他从来没把自己当成是拉张颜齐一把的人,他最是清楚那个人生来就该站在阳光下,可是为什么事到如今,是他回到了阴影里,而那个人踩着他的影子寻来,给予了最微不足道的救赎。

 

“我本来想,如果跟你分到一个房间了,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督促你早睡早起,按时吃饭。”张颜齐顿了一下,“毕竟,理解归理解,可是忍不忍心又是另外一回事。”

 

“像我,就不忍心。”

 

周震南惊讶于,张颜齐居然能把这句话说的这么风轻云淡。

 

好像是在这样独立的房间和气氛里,声音渐渐说开了,张颜齐不再用那种清沉得好听的、仿佛带着催眠感的腔调说话,他恢复了一点点平日里打诨的状态,眼皮半沉着,有些慵懒,却甚是真诚。

 

“可既然十一分之一的几率,都能让你抽中这个一,那八成就是天意了。”

 

“什么天意?”

 

好像是没想到周震南会接话,张颜齐动了动僵硬的脑袋,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而周震南就不一样了,他像是认准了这片灰暗,视线就这样肆无忌惮地黏在身边的人身上不放,他发誓他看见了,在张颜齐收回目光的那一秒,嘴角一瞬间扬起的弧度。

 

张颜齐笑:“连老天也要我,在凌晨三点的时候,还陪你坐在这里数星星。”

 

周震南重重的“噗嗤”一声,他的身体蜷曲起来,双腿也在跟着脸上肌肉不停颤抖。哪来的星星。他笑着这么问,可是张颜齐没说话,他也不真的需要这个回答,他感觉到张颜齐抬起手搭上他的肩,宽大的手掌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稳稳的落在了他的头上,抚着他柔软的碎发。

 

抬起头时,视线被笑出的眼泪润花,透过隔了霜的玻璃窗,天上好像还真有几分荧光闪烁。

 

像极了某个人看着自己时的眼睛。

 

 

 

 

再拼命也没关系啊,就算流血破皮。

 

什么时候想要停下来了,都会有一双手在迎接你。

 

一个人也没关系啊,就算暂时孤独。

 

因为身后的某个地方,有个人迫不及待地想要追上你。

 

 

只要你发自内心的——

 

 

 

 

张颜齐枕着他的膝盖睡去了,他们在这地毯上坐了一夜,聊了一夜,不知道什么时候耳边就没了声,他久违地感受到思维变得麻痹,视界放弃清晰。他的双腿有些泛麻,肩膀也是,可是让他不能动弹的罪魁祸首却轻轻地打起了鼾,一声一声传进他的耳朵,说不定还带着某种旋律。周震南懒得把人搬到床上去,也够不到放在床头另一端的空调遥控器,他只能艰难地扯下被子然后抖在那人身上,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把他闷醒在里面。但是窗外的天际已经开始泛出浅光,从像是疼痛着的淤青,到无药可救的鸾白,一片不知从何处掉落的叶片堪堪略过窗台前,一只飞鸟扑棱着翅膀,飞快地在视线边缘擦出一条直线。

 

他闭上眼睛,只期待别在梦里相见。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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